大軍是麗江流浪歌手中最有代表性的一個人物,他是仫佬族人。
他一路從廣西流浪到了大理,從大理流浪到了麗江,一路賣唱,颠沛流離了十幾年。
他的人生我看不懂,顯然他一直都很開心。
他曾用七八年的時間攢了16萬塊錢,然後拿16萬塊錢去做了一張專輯,一分錢也沒有給自己留下,做完這張專輯之後,他在麗江街頭賣這張專輯,賣得還不錯,但凡回籠出了一部分錢之後,他又拿這錢繼續去錄歌,錄完之後,繼續在街頭傳播。
他唱歌的狀态非常好,而且人長得非常帥,像梁家輝。
有一天,我喝了點兒酒,我說:“兄弟我再不濟也算是個搞傳統媒體的,我幫你做一下推廣吧,幫你做一下宣傳吧。
”
他說:“我為什麼要這樣子,我在做我覺得很開心的事情,我為什麼要把這個東西通過那種途徑、那種方式,讓我掙很多錢?”
一開始,我覺得他在說假話,但後來發現他是個認真生活、誠實面對自己的人,那是他真實的想法。
如果你們去麗江的話,可能在街頭還會碰見他,他很辛苦,每天到了晚上十一點還在街頭唱歌,賣他包裝精美的、十幾萬塊錢制作出來的那張專輯。
他是一個很幸福的男人,我覺得他最有資格享受《流浪歌手的情人》這首歌。
他的愛人是一個膽子很大、在我來看非常牛的女人。
她是一個大學生,去麗江玩的時候認識了他,回來迅速結束了自己的學業,毅然決然地放棄了在城市裡邊非常優越的生活,來到他的身邊,做一個流浪歌手的情人。
恭喜他,去年他有了一個寶寶。
他們每天一家三口坐在街頭,唱着自己的歌,來掙每天的飯錢。
大軍很愛他媳婦,但凡他每天掙的錢能夠多出來150塊,他就要給自己的愛人買一條花裙子,碎碎的繡花裙。
據說現在整個衣櫥都已經放不下了,他的愛人跑到我這來抱怨:“你勸勸他吧,他跟我買點兒别的也行啊……”我想這是這個流浪歌手表達自己情感最好的方式了—你愛我,我愛你,我每天要給你買一條花裙子穿。
我在麗江認識了那麼多流浪歌手,他們之前的社會身份、職業背景不盡相同,可能跟我們很多人有點兒重疊:喬以前是機場的機電工程師,現在是白衣飄飄的流浪歌手;小植是一個民謠神童,當他唱歌的時候,你會發現他像是一個40歲的男人在講他的往事,而他的實際年齡隻有19歲;路平是個西安男人,他放棄了公務員的生活,跑到麗江開了一家叫做低調的酒吧。
我問過路平為什麼能走出這一步,他回答:“就像佛家講三千煩惱絲一樣,在這個世俗的實用主義者紮堆的社會中,我做的事情越多,我的煩惱越多,我不希望自己煩惱太多,我希望過得稍微簡單一點兒。
”
我完全理解他想表達的意思。
你可以笑話我,胸無大志,沒有追求……但是你換一個角度來想一下,什麼叫做理想,什麼叫做追求?
人們現在追求的一切到底是什麼?
或許隻是為了滿足欲·望而已吧。
财色名食睡,體面的受人尊敬的生活……演給誰看,做給誰看,别人覺得你過得好就好嗎?你這半輩子扪心自問,真正覺得特别舒心、特别開心的日子有幾天?
我問過很多職場中人,我問他們,真的掌聲如雷,你就很開心嗎?
這種開心會持續多長時間?你内心真正安甯的時刻又有多少?不要想那麼多虛榮的東西好不好,人為什麼不可以活得稍微自私一點兒?
這種說法可能有點兒離經叛道,但當下的我堅持我的看法。
基督山伯爵小說
我有一個作家朋友叫陳岚,她加入了我們遊牧民謠,我們一起巡演到了澳門大學,她以我為原型寫了一本書《小艾向前沖》。
在那本書裡邊,她在筆端做了一下探讨:一個主持人貌似有着一定的社會地位、不錯的收入、體面的生活,為什麼願意來做那樣一些事情。
她後來的結論是,那個主持人終究是要回歸的。
我給她的建議是:你寫一個續集吧,在續集當中,主人公依然會為了内心的成長和強大而生活,會繼續浪迹在天涯,混迹在江湖,繼續且吟且行,有夢為馬。
我現在麗江唯一剩下一家酒吧,叫大冰的小屋。
這家酒吧一半是書吧,另一半賣我們自己做的酒。
有人講大冰的小屋是一個奇怪的地方,因為開業的第一年,我不賣酒居然賣湯,而且這個小屋發生過很多神奇的故事。
曾經有一對小兩口遊蕩到了麗江,那個女生長得特别白,溫文爾雅,她拿一支錄音筆來錄我的歌。
當我唱《烏蘭巴托的夜》,唱《德令哈的風》,她就把它們錄了下來,後來她發給我。
我們一直郵件往來,她離開麗江之後,我發郵件給她,她卻再也不回了。
過了一年我才知道,她離開人世了,那次來麗江是她男友陪她完成最後的心願,那是她最後一次出來遊曆人生。
那個男人來自新加坡,後來留在了中國,定居西安,開了一家小小的酒吧,仿照大冰的小屋,叫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