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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越獄者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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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嗎?他們自己個兒也不知道那空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也蠻喜歡這首《老路小路》的,有時候他撚着佛珠的間隙,會冷不丁地來上一句:“老路唱起的那首歌,為何讓我淚眼模糊……” 那首歌寫于麗江,是路平來到麗江一年的時候。

     那時候,路平在麗江五一街下段的拐角處開了一家小酒吧,叫D調。

     青石的門臉,青石的牆壁,長榻都是青石砌的。

    他把它當家,買了電視和電腦,吃住都在酒吧裡面,忽然之間就安定了下來。

    他蓄起了一點兒胡須,人們開始喊他老路。

    此時,離他最初的漂泊,已經過去四年了。

     他從北京一路火車到昆明,在滇南、滇西北飄蕩了大半年後,一雙破了洞的鞋才踩上麗江古城的青石闆。

    他選擇在麗江留下,就像當年從西安選擇北京,從北京選擇遠方,麗江就是那個他找了很久的遠方。

     于故鄉和北京,他是孤獨的異類,于彩雲之南的麗江古城,他卻輕易地就能找尋到人生履曆無比雷同的族群。

     路平和我、大軍、大松、靳松一樣,是古城最初的一批流浪歌手,彼此看對方都像是在照鏡子。

    人以群分,無論麗江這鍋雜燴湯水有多深,大家都以一個小圈子的形式遊離在“浮躁”二字之外,自得地混在渾水裡。

     後來,我們分别開過D調、跑調、大冰的小屋、第一代江湖、凡間、麗江之歌、低調小館等一系列火塘或小酒吧,我們不是連鎖,卻勝似連鎖,并以此為根據地,草創了遊牧民謠這個民謠小流派。

     我曾用矯情的文筆渲染過當時那種狀态: 這個世紀初,一群把音樂當幹糧的人,從天南海北、體制内外,揣着所剩無幾的青春和還未幹涸的理想,不約而同地溜達到了彩雲之南,溜達到了雪山腳下的小鎮麗江。

     他們中有的平和淡定,永遠一身褴褛布衣;有的堆起滿臉胡須,總是低垂着眼簾;有的桀骜不馴狂放不羁,卻人情練達和藹可親;有的低調寡言,從不向人述說哪怕一絲絲曾經的坎坷滄桑。

     他們是這座小城的過客或者常住民,夾雜在無數的藝術家和僞藝術家當中,每天靜靜地唱歌、喝茶、看書、買菜、賴床、微醺還有戀愛。

    他們總是随身帶着變調夾。

    他們彈琴,叮叮咚咚的,很小聲很小聲地唱歌給方圓三米之内的人聽,他們唱自己的歌,無論是在街邊還是吧台邊,很小聲很小聲地低吟。

    他們也玩鼓,羊皮的、牛皮的、紙皮的手鼓,不是敲也不用力拍,而是輕輕松松地讓手指在鼓面上跳舞。

    他們說有吉他和手鼓就夠了,在這個拼命強調形式和配器的時代,應該做點減法了。

    他們說有三兩個人肯認真聽歌就已經很夠了,他們不奢望被了解,不害怕被曲解,不在乎被忽略……他們的原創賺取過多少女孩兒的深情凝望,數不清了。

    他們的原創勾起過多少遊子的哽咽嗚咽,數不清了。

    他們的原創誘發過多少過客的莫名歎息,數不清了。

    他們的原創讓多少男人會心一笑,讓多少女人莫名緬懷自己曾經的少女情懷,數也數不清了。

    清風撫山岡,明月照大江。

    他們簡簡單單地玩着音樂,玩着玩着,玩出了一個民謠流派:遊牧民謠。

     共同的麗江背景、相同的音樂理念、類同的流浪歌手經曆、出世又入世的原創歌詞,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沒有比“遊牧民謠”這四個字更适合用來定位他們這個群體了。

     音樂是羊,他們遊牧在路上。

    遠芳萋萋的路上,車水馬龍、行人匆匆的路上,長亭外古道邊的路上,蒼茫肅殺的路上,錦衣夜行卻自得其樂的路上,揚鞭策馬、狷狂高歌的路上,無法回頭也不屑于去回頭的路上…… 他們都喜歡一句話:曾經有一個年代,流浪着的歌手被稱作行吟詩人。

     這是2010年以前,我寫過的最矯情的文字。

     沒辦法,現在必須找層防水防風的沖鋒衣套上才寫得出,我也覺得怪丢人的。

     哈哈哈,對不起,敬個禮,請你吃塊兒西瓜皮。

     …… 這麼荒涼的時代,敢真正行吟的詩人注定餓死。

    我不怕死,那我硬着嘴,這會兒在這兒怕什麼呢? 我怕看得越來越明白啊! …… 難過的是,老路唱起的那首歌,為何讓我淚眼模糊…… 那些美好得和假的一樣的行吟,我肯說,可我自己肯懂嗎?慢慢地,等我懶得張嘴了,是否又繞回到蠅營狗苟的人性深淵處了呢? 老路唱起的那首歌,為何讓我淚眼模糊,為何那些落花流水留也留不住,為何滾燙的溫度,總相忘于江湖,為何總有些遺憾,留在酒杯最深處。

     我去你媽的萬般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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