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東西說不定什麼時候死去。
人的生命要比你想的遠為脆弱。
——《舞舞舞》
1
很難得,我們清閑了将近一個禮拜。
按理說,每年的年底都是最忙的時候。
作為省廳的法醫部門,不僅要接受公安部的各項考核、盲測,還要組織對省内各市、縣級公安機關法醫部門的考核、評比。
而這一年的考核評比工作,更為密集。
不過密集得很好,都集中在了我們離開的這幾天時間裡。
師父率領着其他的法醫,替我們完成了今年的全部考核、評比任務。
所以,在我們重新回到廳裡的時候,就迎來了難得的空閑期。
因為寶嫂的變故,我們勘查組幾個人,同時獲得了為期五天的年休假。
雖說是年休假,但誰也沒有心情跑出去旅遊,大家默默地排起班,輪流幫助大寶照顧着寶嫂。
陳詩羽肩上的任務是最重的,因為勘查組裡隻有她一個女同志,照顧起女病人最為方便,加之她主動請纓,所以大多數值班都交給了陳詩羽。
平時不照顧就算了,真的照顧上了寶嫂,我們的心情也更加沉重。
我、林濤和韓亮,主要是給大寶打打下手、陪陪大寶。
然而這些工作都成了其次,主要的内容,都成了看“虐心劇”。
大寶幾乎每日都以淚洗面,坐在寶嫂的床側,握着她蒼白的手,默默地流淚。
不管我們如何開導、安慰,他都一直如此坐着、如此握着、如此哭着。
林濤和韓亮都不能理解大寶為何如此癡情,不能理解為何一個活潑、樂觀的人,會突然就如此低沉。
事情未必就會那麼糟糕啊!
隻有我,知道大寶的身世,才能理解他的痛苦、彷徨,甚至是内疚。
而獨自值班的陳詩羽,不會受到大寶情緒的影響,所以顯得較為坦然。
我們四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她對我們的惆怅很是無語,也感到莫名其妙。
“你們要再這樣,我可就退出勘查組了,真受不了你們,還是男人呢。
”陳詩羽說,“不要那麼悲觀好不好?你們怎麼就知道寶嫂不會恢複?我值班的時候好幾次都看到她動手指了,我覺得她離恢複不遠了。
”
她的激将,她的鼓勵,似乎并不起什麼作用,三個大男人依舊默默無語。
林濤和韓亮是被大寶白天的情緒籠罩,而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如果寶嫂醒了,他倆會怎樣?如果醒不了,大寶又會怎樣?
還是那句話,我知道大寶的身世,甚至猜出了大寶的内疚,猜出了大寶為何那麼堅決地斷定寶嫂的受傷時間。
所以,我才格外地擔憂。
“真是受不了!你們能說句話嗎?”陳詩羽對着瓶口喝了口啤酒,說,“别在這兒磨磨叽叽好嗎?你們真這樣,我還真的得和你們分開工作一段時間。
不然真得被你們帶成‘娘炮’了。
”
“這和‘娘炮’有什麼關系?”顔值最高的林濤最怕别人說他娘炮,“再說了,你本來就是娘們兒。
”
陳詩羽白了林濤一眼,繼續喝酒。
“今天是光棍兒節,我得祝你們三個節日快樂。
”我試着活躍氣氛,然而并沒有任何效果。
大家無精打采地碰杯後,繼續垂頭喪氣。
我覺得有些尴尬,從口袋拿出手機準備看看微博。
手機剛從口袋裡拿出來,屏幕就亮了起來,随之而來的是密集的振動。
“師父?”我叫了一聲。
三個人立即擡起頭來,豎起耳朵聽。
“又是湖東?湖東最近怎麼了?”我複述着師父的話,說給他們三個人聽,“隐蔽的山谷?什麼?死了五個?天哪!什麼原因?不知道?村民們看着五個人一個一個跌落山谷?沒人敢去救?什麼世道啊這是!食人山谷?食人?怎麼可能?好吧!我們馬上出發!”
挂斷了電話,我看了看表,說:“現在不到7點鐘,估計趕到現場也是深夜了。
林濤你打個電話給大寶,告訴他我們有任務。
小羽毛你喝酒了,按理說不能出任務了。
”
“那有什麼關系,一瓶啤酒而已!”陳詩羽跳了起來,“在路上就解酒了!”
“那也不行,這是紀律。
”我堅持。
“大寶說寶嫂最近很穩定,所以他也要跟着我們去。
”林濤在一旁打完電話說。
“也好!這麼多屍體,我怕人手不夠。
”我說,“那小羽毛就替大寶照顧好寶嫂吧!這是光榮而艱巨的任務。
”
陳詩羽沮喪地低下頭。
“你和老秦在一起工作時間長了,也學會了烏鴉嘴啊。
”韓亮拍了拍陳詩羽的後腦勺,“剛說要和我們分開,馬上就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