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無刃刺器一般是很難貫穿整個人體的。
我奇怪的是,獵戶用的,不都是霰彈槍嗎?”
槍支分為霰彈槍和膛線槍,霰彈槍發射區域大,但射程近,一般被用于狩獵。
膛線槍則是我們平時知道的制式槍支,射程遠、精度高。
“我們這‘湖東造’,還真就不僅限于霰彈槍。
”楊大隊說,“在我們收繳的槍支中,很多都是膛線槍。
因為是手工制作,所以沒有軍工廠生産的膛線槍精緻。
‘湖東造’的膛線槍,威力不太大,但好歹是膛線槍。
”
“死者帶着的?”我問。
楊大隊說:“他帶的就是一把四十厘米長的膛線槍。
”
“哦,那一切就好解釋了。
”我說。
說話間,一名民警駕駛着警車風馳電掣般地開到了解剖室門口,如果不是及時刹住,我還以為他要開上解剖台呢。
“手續辦好了。
”民警說,“家屬杜鵑,同意解剖。
”
這個結果倒是出乎意料,我們暗暗地稱贊杜鵑的大義。
屍體解剖立即進行。
因為已經完成了屍表檢驗工作,我們就直奔主題了。
打開死者的胸腹腔後,我們沿着兩個圓孔之間的創道進行了細目解剖。
看起來,子彈是從肩膀後側進入,打碎了肩胛骨的上端,然後擊破心包,掠過心髒,穿過膈肌,打碎了肝髒,在右側季肋部出了身體。
“力量如此之大,肯定是槍彈創了。
”大寶下了結論。
“不僅如此。
”我說,“損傷部位生活反應明顯。
損傷不僅限于創道,周圍的組織也有挫碎,這是彈後空腔效應導緻的,也可以完全印證這就是一個槍彈創。
”
“體内出血少,肝髒雖破但是不會馬上緻命,心髒沒有破裂,說明他是受重傷後,跌落山崖,然後和其他人一樣,二氧化碳中毒死亡。
”
“死因明确了,死亡時間呢?”大寶一邊說,一邊打開了死者的胃。
胃内的稀飯和鹹菜還都成形,大寶說:“初步消化,十二指腸内還沒有食物進入,結合胃内容物形态,符合他早晨的早飯成分,所以他應該是上午9點之前就死亡了。
”
我點點頭,說:“這是什麼?”
順着我的止血鉗看去,死者左側季肋部後面的胸廓上有一片出血區。
“這是左側季肋部,子彈穿出是在右側季肋部,這顯然不是槍彈所緻。
”大寶說完,用手術刀對出血的位置進行了分離。
分離完畢,我把手伸進屍體的腹腔探查,說:“是第十二肋骨骨折。
”
“哦,這個可以理解,滾落山崖的時候形成的。
”大寶說。
我皺皺眉頭,沒有說話。
“現在問題來了。
”大寶說,“這兩個創口,到底哪個是射入口,哪個是射出口?”
“是啊,這确實是個問題。
”我說,“衣服上也看不出火藥痕迹,形态也完全一緻。
”
在膛線槍射入口和射出口的分辨中,還是有很多依據的。
比如子彈射入時是高速旋轉的,容易導緻射入口皮膚缺損,容易導緻射入口皮膚焦灼。
而射出口則大多呈現星芒狀挫裂創,沒有皮膚缺損,也沒有焦灼。
可是,眼前的這具屍體,身體上的兩處創口,形态幾乎是完全一緻的。
“從我們的經驗看,我們這裡自制的膛線槍,因為威力不大、彈頭旋轉不夠強烈,所以經常會導緻類似單刃刺器一樣的槍彈創。
”楊大隊湊過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從皮膚創口上判斷哪個是射入口、哪個是射出口的。
”
“既然不能從屍體上直接看出來,不如就直接從彈道上判斷好了。
”林濤說,“我們痕迹檢驗研究的就是手、足、工、槍、特五種痕迹,槍彈算是其一。
”
“那你分析一個我看看。
”大寶說。
林濤說:“如果肩膀上這個是射入口,那麼死者自己肯定是無法完成的。
那麼長的槍,怎麼翻轉槍口,對準自己的肩胛後部?肯定不可能。
”
“那若是别人形成的呢?”大寶追問。
林濤說:“如果是别人形成的,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身高差?可以形成從上到下幾乎垂直于地面的槍傷?如果右腰部是射入口,那麼就很容易理解了。
死者右手拿着槍,槍口朝上,突然走火,子彈從右腰部穿入,從左肩部打出。
”
“說得太有道理了!”大寶戴着手套的手,鼓起掌來發出砰砰的悶響。
“看起來,林濤說的是有一定的道理。
”我說,“但是射入口、射出口直接影響到現場的還原,直接影響到案件的定性,不能兒戲。
我們切下兩個創口周圍的軟組織,馬上送到省廳,讓組織病理實驗室的方俊傑科長對這些組織進行組織病理學診斷,看看從他的顯微鏡下,能不能為我們做一個判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