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說:“首先,骨折的地方,有不少出血,說明不是死後損傷,也不是瀕死期損傷,而是生前損傷。
其次,骨折的是第十二肋骨。
你們都知道,和别的肋骨不一樣,第十二肋骨很短,且一端是遊離在腹腔的,韌性十足。
如果是摔跌或者和平面物體撞擊,那麼斷的應該是其他較為堅硬、固定的肋骨。
第十二肋骨斷了,隻有可能是突出的物體直接擊打在第十二肋骨上,才會導緻這根孤零零的肋骨骨折。
”
“我明白了。
”大寶說,“一個人趁房塔先系鞋帶的時候,對他開了槍。
他倒地後,那個人又踢着他的腰部,把他踢下了山坡。
房塔先在滾落到二氧化碳湖平面以下時,立即窒息死亡。
整個過程就是這樣了。
”
“還有一點,就是這個人可以拿着槍站在房塔先的身邊,房塔先還毫無防備。
”我說,“這是犯罪分子刻畫。
”
“即便是刻畫了,還是很麻煩啊。
”林濤說,“第一,從前期調查看,房塔先到底是一個人去打獵,還是約了别人一起去打獵,沒有人看到。
第二,即便是有人看到了他和誰一起去打獵,我們也沒有任何可以甄别犯罪嫌疑人的依據啊。
沒有任何證據,如何談破案?”
林濤說的是事實,大家夥兒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先把情況給縣局通報吧,事不宜遲。
”我說,“我們要相信偵查部門,能夠查出這個背後打黑槍的人。
”
“現在想想真是後怕。
”大寶說,“如果真的依了村主任,不進行屍表檢驗,屍體一燒,就真的産生冤魂了。
”
“冤案就冤案,什麼冤魂?”林濤捶了大寶一下。
“所以說,法律和規範的制定,都有它的道理。
”我自豪地說,“既然有這些規範,我們就必須要嚴格執行。
”
說這話的時候,我想起了數年前,我第一次出勘命案現場。
死者是我的同學饒博[注釋]。
若不是嚴格的屍檢,怕是也無法對幾名傷害他的犯罪嫌疑人進行追責了吧。
雖然我們的這個勘查結果有些出乎意料,但是我們言之鑿鑿,楊大隊和諸多偵查員也并沒有提出異議。
按照我們的部署,偵查員們開始對全村的村民進行排查,排查那些和房塔先較為熟悉,而且喜歡打獵、具備自制槍支能力的人。
在我的要求下,重點排查對象是以前和房塔先結伴打獵的青壯年。
我覺得,能用腳把一個180斤重的人踢下山谷,必然是個青壯年男性。
而林濤在會後,提出再赴現場的要求。
“你是說,要我們尋找彈頭彈殼?”我驚訝地說,“那麼空曠的地方,怎麼尋找那麼小的東西啊?”
“找不到也要找。
”林濤說,“我的牛都已經吹了,槍痕是我們痕迹檢驗專業的專長。
事實也是如此,一旦我們找到彈殼或者是彈頭,就可以依據那上面的痕迹來和發射它的槍支進行比對。
”
我也知道,槍支撞針打擊彈殼底火的時候,在彈殼上留下的痕迹都是很有特異性的。
而槍管裡的膛線在彈頭上形成的痕迹,也一樣可以作為同一認定的依據。
也就是說,案件至此,隻有彈殼或者彈頭,才是唯一可以作為證據的線索。
“我要是兇手,一定會把彈殼帶離現場。
”大寶說。
“是的。
但是,彈頭穿過人體,從上往下,打進泥土裡,怕是連兇手都找不到吧。
”林濤說。
“連兇手都找不到的東西,我們怎麼找?”大寶說,“我們連開槍的地點都不能認定。
況且,現在我們重新回到現場,天又該暗了,光線不足啊。
”
“那是因為兇手啥也沒有。
我們嘛,即便是天黑,也不怕!”林濤神秘一笑,從勘查車的後備廂裡拿出一個物件,說,“你們看看這是什麼。
”
這是一個長相和戰争年代的探雷器一模一樣的東西,隻是小了很多,大小和一個大号的鍋鏟子差不多。
“這不是鬼子的探雷器嗎?”大寶說。
“道理是一樣的。
”林濤說,“這是金屬探測器,我把這玩意兒改良了,很小,易于攜帶,而且探測效果确實棒棒的。
”
說完,林濤把探測器在我的身上掃了一下,發出了嘀嘀嘀的聲音。
“那你還不如把機場安檢的物件拿過來直接用。
”我嘲笑林濤的故弄玄虛。
“和那個差不多,反正很好用就是了。
”林濤尴尬地說。
雖然我知道金屬探測器這個東西,但是我們很少用它。
不過,我确實小觑了這個東西。
在現代化社會,到處都是金屬,所以用這個東西在一般現場尋找金屬,一點兒也派不上用場。
可我沒有考慮到的是,這是個在野外的現場。
在這個被植被覆蓋的山頂上,想用肉眼尋找一個小物件确實不容易,但是用這個金屬探測器尋找一件金屬制品确實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畢竟,荒山野嶺,是沒有金屬物件的。
據說,他們隻用了半個小時,就找到了彈頭的位置,然後用了十分鐘,就從泥土裡挖出了彈頭。
之所以用“據說”,是因為我實在爬不上山坡了,在車裡等着他們凱旋。
找到了這枚彈頭,不僅僅印證了方俊傑的推斷——子彈是從上往下打的,也為破案堅定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