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眼神,總在腦海裡和伏壽的樣子重疊起來,讓他心中為之一軟。
就這麼一耽擱,潑皮們已經殺到身旁。
他們惱火曹丕的不老實,惡狠狠地對他拳打腳踢。
曹丕為了避免受傷,隻得把身體蜷縮起來,承受着暴風驟雨般的毒打。
他身體撲倒,恰好擋在了少女跟前,看上去好似把她保護在懷裡。
少女面色绯紅,閉上眼睛一動不動,曹丕卻是滿目赤火,心中郁悶不已。
潑皮們打了一陣,要把曹丕扯起來帶走。
卻見先前倒垢車夫爬了起來,他的鬥笠掉在地上,露出一張英武的面孔,年紀在二十五六歲。
“原來是誰家的姑娘要淫奔啊。
”潑皮們哄笑起來。
這一男一女一大早急急忙忙駕着馬車要離開邺城,任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車夫聞言大怒,疾步撲過來揮拳就打。
這人别看行事魯莽,手底的功夫卻是不弱,出手狠辣無比,毫無花哨,拳拳都是打擊對手要害。
沒幾個回合,那七八個潑皮都被打倒在地,捂着下陰或者眼睛呻·吟。
車夫抓住曹丕肩膀,粗魯地将他拽開,飛快地俯身握住那少女的手,把她從車廂裡拽出來,上下檢查一番,用手比畫了幾下,少女紅着臉,一指曹丕:“多虧了這位義士擋住那些壞人……”
車夫冷哼一聲,似乎對曹丕的行為不以為然。
曹丕這才發現,原來這車夫是個啞巴。
不過他對這一對男女沒興趣,也不想辯解,自顧站起身來,扯斷下擺,轉身要走。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從街道兩旁突然出現了幾十名士兵,個個腰挎短刀,頭裹黑巾。
這是袁氏在邺城最精銳的衛隊。
他們神情嚴肅,呼啦一下把傾覆的馬車團團圍住,登時圍了個水洩不通。
曹丕有點糊塗,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書童,即便是被潑皮“逋遺”,也不至于驚動這種級别的衛隊。
那車夫把少女抱在懷裡,狠狠“呸”了一聲,怒目以對。
曹丕這才恍然大悟,這衛隊原來是沖着這兩個人來的。
一名校尉模樣的人走進圈子,略掃了一眼現場,陰沉着臉比了個手勢。
立刻就有十幾名士兵出列,把那幾個潑皮以及曹丕從地上拽起來,牢牢架住。
曹丕吃痛,不由得“哎呀”叫了一聲。
衛士長手指輕晃,示意把他們都帶走。
這時少女忽然站出來,對校尉大聲道:“這人跟他們不是一路,剛才還舍身救我,不是壞人。
”
校尉眉頭一皺,對這位弱不禁風的少女很是無奈。
少女昂起下巴,顯得很堅決,他隻得低聲吩咐了一句,架着曹丕兩隻胳膊的士兵稍微松了松手,讓他感覺好受些,但還是被緊押着不放。
這時候街上已陸續有了些行人,看到這一番景象,都遠遠看着,指指點點。
不一會兒工夫,一輛新的馬車從街道一頭開過來,停在衆人身前。
校尉比了個手勢,請少女登車。
讓曹丕驚訝的是,那個車夫居然也堂而皇之地登上去了。
少女進到車廂以後,臉在小格窗棂裡一閃而過,似乎想多看一眼曹丕。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的氣質和伏壽愈加相似,眼中多了幾絲憂郁。
曹丕望着她在窗口消失的身影,有種怅然若失的感覺。
馬車很快離開,可是校尉看起來并不打算放過這些人。
他慢慢踱步到曹丕跟前:“到底是怎麼回事?”曹丕沒什麼好隐瞞的,就把那些潑皮試圖“逋遺”的事情和盤托出。
校尉點點頭,看來對這種陋習也早心知肚明。
“那我能走了麼?”曹丕問。
現在事情很明顯了,他跟那輛馬車上的人一點關系也沒有。
校尉卻伸手攔住了他,搖搖頭,眼神射出兩道既諷刺又同情的目光。
曹丕臉色“刷”地變白了,他早該想到,能夠驚動這種級别的衛隊,那女人想必是邺城哪個大族的親眷。
她鬧出這種淫奔的醜聞,家族肯定會設法掩蓋,目擊者肯定會被滅口。
曹丕手腳冰涼,周圍都是精銳甲士,想逃也逃不掉了。
接下來,他大概就會被帶去某一個不知名的地方,被秘密處死,屍體扔到什麼溝渠裡慢慢腐爛。
一想到這種可怖的場景,噩夢便重新複蘇,占據了他的整個身心,讓他汗如雨下,幾乎站立不住。
校尉注意到了這孩子的異狀,但沒什麼表示。
他接下來的工作,是把傾覆的馬車推開,所有的目擊者都帶走殺掉,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至于這些人是不是無辜,有沒有免死的理由,他不知道,也沒興趣了解。
隻要這件事不被洩露出去,任何代價都是值得的。
可他沒想到的是,意外發生了。
曹丕突然向前撲倒,整個人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在他的身後,一個身穿青袍的儒生輕輕把左腳放下,一臉厭惡。
曹丕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屁股上印着一個大大的鞋印。
他強忍着臀部的劇痛,茫然地望着那個陌生的儒生——這人他從來沒見過。
那儒生伸出手來,“啪”地給了他一耳光,狠狠罵道:“狗奴才,你還敢出現!”曹丕被這一巴掌打出火氣來了,大叫一聲,雙手抱住儒生的腰,兩個人糾纏成了一團。
這突如其來的混亂,讓校尉以及他的衛兵有些不知所措。
儒生似乎隻打算痛打這孩子一頓,這樣的行為,需不需要阻止?誰也不知道。
兩人正扭打得熱鬧,儒生借着纏鬥的姿态,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二公子,繼續打,而且要哭,越大聲越好。
”曹丕愣怔了一瞬間,可他畢竟聰明,立馬反應過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放聲大哭。
他哭得醜态百出,鼻涕眼淚滾滾而落,俨然一個被小夥伴欺負的頑童。
校尉啼笑皆非,覺得這有點不像話了,吩咐人上去把儒生拉開。
不料儒生更來勁了,一邊狠狠踢打曹丕,一邊痛罵,似是有深仇大恨一般。
這時另外一個儒生裝扮的人從人群裡站出來,指那儒生鼻子就罵:
“好你個司馬懿,為何打我的書童?”
那叫司馬懿的儒生毫不客氣地反擊道:“主賤仆蠢;主愚仆愚。
他做了什麼好事,你會不知?看來書抄得還不夠多啊。
”周圍有人認出來了,知道昨天這個弘農的劉和與河内的司馬懿打了一架,結果輸了,還被罰抄了一本《莊子》。
看來這兩個人結下冤家,今天又在街頭鬥了起來。
劉平瞪大眼睛,把曹丕扶起來,厲聲喝道:“你太跋扈了,簡直不把人放在眼裡,我去叫辛先生、審治中做主!”
“你就是把光武皇帝請來,也沒用。
”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