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肯森一隻腳上打着石膏,拄着雙拐把哈迪領進了雜亂無章的客廳。
她一邊把沙發上胡亂堆放着的孩子們的髒衣服扔到地上,一邊示意他在沙發上坐下來。
自己随後也在對面落了座。
現在,她聽過了他的開場白,同時他看得出她正在絞盡腦汁考慮着如何來應對這場談話。
“你是他的律師,哈迪先生,你還有别的什麼要說嗎?”
“我可以說上一大堆事,肯森夫人。
我可以說好吧他做了那事,不過沒有事實能證明這一點。
我可以說他做了那事,不過那隻是一起意外的醫療失誤。
我甚至可以說是他做了那事,不過他有個不錯的借口,就是看到躺在那兒的馬卡姆先生,他一時精神錯亂,是法律上認定的那種精神錯亂,在失去自我行為控制能力的情況下糊裡糊塗地幹了傻事。
不要笑。
陪審員們相信過這種蹩腳的說法。
不過,在這裡我要告訴你的是,他說他根本就沒有做過那事。
我當律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幹這行時間也不短了。
相信我,我的委托人對我說謊這種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我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但是沒有證據證明你的丈夫做過什麼。
”
“他告訴我是他幹的。
在别人知道這事之前,他甚至還告訴過我他是如何幹的。
那又是怎麼回事?”
哈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也對我說過這個。
你居然相信他會去殺人,這種想法讓他覺得受到了侮辱,他對你十分生氣,所以情急之下,才故意說了那些氣話來挖苦你。
”
“他說他給他注滿了那該死的玩意兒。
”
“是的,他說了。
不過聽着,他是個醫生。
如果他沒把這些話稍微在自己的腦子裡過一過,隻是想着如何才能不讓你說個沒完,那麼,把藥放在點滴中這種說法是個再好不過的借口,對吧?”他并沒有等她回答。
他不想讓她因為争吵又陷入那種焦躁不安的狀态之中。
肯森已經警告過他,一旦她被自己的情緒控制,做事就會不管不顧,一發不可收拾。
而且她對馬卡姆的哀痛未消,對什麼都看不順眼,動不動就暴怒,在這種情況下,她是不可能跟你講什麼道理的。
此時,他彎下腰,身子向她的方向傾了傾。
“我想跟你談的是,我們要多快才能讓你的孩子們回到你的身邊來。
”
正如他預想的那樣,這話讓她快要爆發的情緒安定了一些,即使她明白這并不能完全消解對肯森的一腔怒火。
她把一隻手放到嘴唇上,看得出心裡在揣摩着什麼。
“我問埃裡克他今天能不能把他們帶回來,他并不打算那樣做。
”
哈迪表示體諒地點了點頭。
“他跟我說過這事。
我讓他設身處地地換位思考一下。
假設你确實認為他殺了人,為了阻止他帶走孩子,你肯定要跟他打架的。
”他向後靠在沙發背上,做出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如果你要我來說對這事的看法,那我認為,問題就在于你們倆都是很好的父母。
你們都有保護孩子的相同的本能。
這是件好事,難道你不同意嗎?”
“是的,我也這麼認為。
”她那雙因疲憊而帶有黑眼圈的眼睛,現在已是淚光閃閃了,一滴淚珠滑落到她的面頰上,她無力而又無意識地擡起手臂抹了一下。
這讓哈迪感到她最近可能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經常以淚洗面,以至于她都注意不到自己失态了。
“他從來沒有傷害過他們。
說實在的我認為他也不會那樣做的,但上個星期以後,當我想到……”她欲言又止,搖了搖頭。
“當你想到他殺了蒂姆馬卡姆嗎?”
她點了點頭。
“肯森夫人,你真的那樣想嗎?發自内心的嗎?”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
“他可能做過。
是的,他确實恨蒂姆。
”
“他恨蒂姆。
我一直都在聽到這種說法。
他恨他比兩年前的程度還要深嗎?”
“沒有,我不這麼認為。
”
“那就是比那時少了?”
“也許吧。
我和他都已經習慣了。
”
“好吧。
在他最恨他的時候,他說過要殺死他嗎?他氣憤到那個程度了嗎?”
“不,不,埃裡克不是那個樣子的。
他從來……”說到這兒時她停了下來并直視着他,一下子又變得警覺起來,“他告訴我他做了。
”
“是的,他說過,他說過那些話,那是事實。
”
“那我該怎麼去理解他的話呢?”
“他是什麼時候說的,肯森夫人?不是上個星期二,就在你聽到馬卡姆先生的死訊,緊接着你譴責他殺了馬卡姆之後嗎?”
她沒有回答。
他繼續不停地一口氣說下去。
“他對我說你處在巨大的痛苦之中。
你剛剛知道你愛着的那個男人去世了。
你正在猛烈地抨擊人世的不公,猛烈地攻擊他,或許是因為你覺得他是安然無事的。
事情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他絕不會有下一次機會了。
在法庭上,當着陪審團的面,她會把她所知道的不失時機地全部抖摟出來。
她會一遍又一遍坐到控方證人的席位上。
她可以容許自己在此事上可能有的誤解,不會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