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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愛德蒙松童年時代的朋友。
喝餐前酒的時候,愛德蒙松不得不告退去準備晚餐。
我就與他們單獨相處。
他們都不說話。
交叉着雙腿,看着四周的牆壁。
他們出于禮貌向我笑了笑之後,就對我表現出漠不關心的樣子,隻管自己低聲交談,他們不理睬我,談論着最近參加過的幾次晚會,回憶度過的假期、去年冬天的外出旅行。
後來,因為愛德蒙松老是不回來,他們拿起手邊的雜志,邊翻閱邊将上面的圖片相互指着看。
我站起來,放上一張唱片,又回頭坐下。
啊!多麼幸福,爸爸。
在車庫的門口,你開着那輛漂亮的車子,出現在我的面前。
天色已黑,但借着燈光,你可以看見山坡的兩側。
我說,這是夏爾·特萊内的歌。
我們開上去那波納的公路,馬達整夜轟鳴,我們看見卡爾加松的城樓矗立在巴貝拉的地平線上。
你有沒有弗朗克·紮巴的唱片?比爾一艾蒂安問我。
他的神氣又高傲又可笑。
沒有,一張也沒有。
我答道。
我小口小口地呷完威士忌,将杯子放在桌子上。
這時愛德蒙松在廚房裡大聲嚷嚷地說,她至少還要十多分鐘才能做完,在等吃飯的當兒,希望我能陪客人參觀一下我們的家。
我們的朋友合上雜志,手臂挽着手臂,抱得緊緊地跟着我走進過道。
我們先看浴室,我坐在浴缸邊上,讓他們自由自在地觀賞。
然後,我帶他們看卧室。
他們站在書架前,将書一本本地從書架上拿下來,又放回去,遲遲不肯離去。
我在走道裡等候着。
後來經過廁所門口時,我把門打開,向他們走去,用手臂指着要讓他們去的方向,把兩個人都讓了進去。
他們馬上從廁所走了出來,邁着慢吞吞的步子,東張西望,重新走進了客廳。
愛德蒙松終于回來招呼我們了。
她對自己的離開表示歉意,問他們對我們住房的感覺。
我們這兩位朋友手拉着手回答說:房間顯得小一點,但布局很合理。
大家坐上餐桌,我們吃的是蘆筍。
他們開始談論國際政治,談大學文憑。
比爾一艾蒂安用好像對祖父母說話的語氣,告訴我們他書讀得非常好。
他是個法學碩士,已經獲得政治科學的教師資格,同時還在考慮拿20世紀曆史的資深教學證書。
但最後的那張文憑,他擔心考試通不過。
他邊吃邊解釋道,在報考的人員中,有國立行政學校畢業的大官,有巴黎綜合工科學校的畢業生。
擲鐵餅者,我拿起一棵蘆筍說。
我變得嚴肅起來,并補充說,要是我當了主考官,那就有意思了。
他們以為我在開玩笑。
我任他們去說,但如果碰巧那位T先生要我協助他去完成這次考試的話,我決不會喜歡這位比爾一艾蒂安。
晚飯後,我們又一起玩了一盤莫諾布利牌。
我為大家倒了威士忌。
我們擲骰子、造房子、建旅館,但玩得越來越沒勁。
我們的朋友擲骰子時老是相互撫摸手臂和手指。
後來我們開始聊天,比爾一艾蒂安自問會不會打第三次世界大戰。
我沒有必要去拍人家的馬屁。
我打垮他們之後就去睡覺了(在莫諾布利牌裡是沒有什麼秘密的)。
39)這是一件寬粗的白色羊毛衫,一件寬條紋的套頭衫,卷成一團的時候像個被扔掉的土豆袋。
羊毛衫的胸部有菱型的灰白相間的花紋,手肘部的皮塊遮住了袖子上的條紋。
我從儲藏室的地上将卷成一團的羊毛衫撿起,拿到前廳裡展開來看。
這件衣服太小,愛德蒙松穿它的時候還是位小姑娘。
我脫去上衣,套上羊毛衫,衣服的大小對我來說差不多(?),可以将就。
40)我坐在廚房的盡頭,沉倒頭,将羊毛衫的袖子拉長,想蓋住我的手腕。
令人吃驚的是兩位波蘭人不再講話。
科瓦斯卡金斯基·讓一瑪麗繼續在砧闆上按住章魚的頭部。
他的兩隻手紅通通、濕淋淋的,顯得十分緊張。
我感到他已經失去了耐心,背部開始發痛。
每當卡勃洛溫斯基将刀舉起來對準砧闆上灰色的章魚身體時,他都要幹巴巴地提醒說注意不要将它戳破,因為裡面有墨汁。
卡勃洛溫斯基不相信他,說這是章魚的肝,為了證實這一點,他用刀尖一下子插到章魚的器官裡去。
墨汁并沒有一下子流出來,開始隻是顔色特别黑的幾滴冒到面上,接着又一滴滴地冒出來,最後變成一條細流,慢慢地流到砧闆上。
科瓦斯卡金斯基·讓一瑪麗解開圍在腰間的抹布,對這種情況表現出漠不關心的樣子,走過來坐在我的身邊。
他拉長了臉,點燃了一支香煙,開始抱怨起卡勃洛溫斯基來。
他的話一半是法語一半是波蘭語。
他說為什麼不讓魚販子當場把章魚的皮剝掉,他又說,那水槽裡現在還有四條章魚還沒有剝皮。
卡勃洛溫斯基不聽他的抱怨,他的手指上沾滿了章魚的墨汁。
他說黑顔料就是用烏賊的墨汁做的。
他年輕的時候,用這種顔料畫過很棒的水彩畫。
對。
他心不在焉地将章魚放在水龍頭底下,對水久久地沖洗着。
他又用海綿擦去砧闆上的墨汁。
當章魚沖洗幹淨,放回砧闆上之後,他請科瓦斯卡金斯基·讓一瑪麗再過去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