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法郎紙币,将紙條塞入其中:“您頭上的空中飛車裡關着一名女性,請給予幫助。
”之後把錢夾投下去,錢夾朝地面筆直落下,但看不到落于何處,落地聲也聽不見。
放零币的錢包也同樣塞入紙條投了下去。
敏看表:時針指在十時半。
她确認挎包裡還有什麼:簡單的化妝品和小鏡、護照、太陽鏡、租車和房間的鑰匙、用來削果皮的軍用小刀、小玻璃紙裝的三塊鹹餅幹、法文軟皮書。
晚飯吃過了,到明天早上還不至于餓肚子。
涼風習習,不至于怎麼口渴。
所幸尚未感到小便的必要。
她坐在塑料椅上,頭靠車廂壁,這個那個想了很多想也沒用的事:幹嘛來遊樂園坐這哪家子的空中飛車呢?走出餐館直接回房間好了!那樣,此刻應該正悠悠然泡溫水澡,之後上床看書,跟往日一樣。
幹嘛沒那麼做呢?他們幹嘛非得雇用這個昏頭昏腦的酒精中毒老人呢?
風吹得飛車吱扭作響。
她想關窗擋風,然而以她的力氣全然拉不動窗扇。
敏隻好作罷,坐在地闆上。
她後悔沒帶對襟毛衣。
出門時還猶豫來着,要不要在襯衫外披一件薄些的對襟毛衣,但夏夜看上去非常宜人,再說餐館離她住處不過三條街遠,何況當時壓根兒沒考慮散步去什麼遊樂園,坐什麼空中飛車。
總之全亂了套。
為了使心情放松下來,她把手表、纖細的銀手镯、貝殼形耳環摘下收進挎包,然後蹲似的蜷縮在車廂角落,打算一覺睡到天亮——如果能睡的話。
但當然沒那麼容易。
又冷又怕。
風時而猛烈吹來,車廂搖來擺去。
她閉起眼睛,手指在虛拟的鍵盤上輕輕移動,試着彈奏莫紮特的C小調奏鳴曲。
倒也沒什麼特殊原因,她至今仍完整地記得小時彈過的這支曲。
但舒緩的第二樂章還沒彈完,腦袋便暈乎起來。
她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長時間。
應該睡得不長。
倏然睜開眼睛,一瞬間她搞不清置身何處。
随後記憶慢慢複蘇。
是的,自己被關在遊樂園空中飛車的車廂裡。
從挎包裡取出表看,十二點過了。
敏在地闆上緩慢起身。
由于睡姿不自然,全身關節作痛。
她打了幾個哈欠,伸腰,揉手腕。
沒辦法馬上接着睡。
為了分散注意力,她從挎包裡取出沒看完的軟皮書,繼續往下看。
書是從鎮上書店裡買的新出的偵探小說。
幸好車廂燈通宵開着。
但慢慢看了幾頁,她發覺書裡的内容根本進不了腦袋。
兩隻眼睛逐行追擊,意識卻在别處彷徨。
敏隻好合上書,揚頭觀望夜空。
薄雲迷離,不見星影,月牙也若隐若現。
燈光把她的面孔格外清晰地照在車廂玻璃上。
敏已好久沒好好注視自己的臉了。
“這也總要過去的,”她對自己說道,“打起精神!事後提起不過笑話罷了——在瑞士遊樂園的空中飛車裡整整關了一夜。
”
然而這沒有成為笑話。
真正的故事由此開始。
過了片刻,敏拿起望遠鏡,再次往公寓自己房間望去。
與剛才毫無二緻。
理所當然。
她想。
随即獨自微笑。
她的視線往公寓其他窗口掃去。
午夜已過,多數人已入夢鄉,窗口大半黑着。
也有幾個人沒睡,房間裡開着燈。
樓層低的人小心拉合窗簾,但高層的無需顧忌别人的目光,開着窗納入夜間涼風。
各自的生活場景在裡面靜悄悄地、或明晃晃地展開(有誰會想到深更半夜有人手拿望遠鏡藏在空中飛車裡呢),不過敏對窺視别人的私生活情景不大感興趣。
相比之下,更想看的是自己那空蕩蕩的房間。
當她迅速轉了一圈,把視線收回自己房間窗口時,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卧室窗口出現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
不用說,一開始她以為自己看錯房間了。
她上下左右移動望遠鏡,然而那的确是自己房間。
家具也好瓶裡的花也好牆上挂的畫也好,都一模一樣。
并且那男人是菲爾迪納德。
沒錯,是那個菲爾迪納德。
他一絲不挂地坐在她床上,胸腔布滿黑毛,長長的陽物如昏迷不醒的什麼動物一般垂頭喪氣搭在那裡。
那家夥在自己房間到底幹什麼呢?她額頭津津地沁出汗來。
怎麼會進到自己房間去呢?敏摸不着頭腦。
她氣惱、困惑。
接下去又出現一個女的。
女的身穿白色半袖衫和布短裙。
女的?敏抓緊望遠鏡,凝目細看:是敏本人。
敏什麼都思考不成了。
自己在這裡用望遠鏡看自己房間,房間裡卻有自己本人。
敏左一次右一次對準望遠鏡焦點,但無論怎麼看都是她本人。
身上的衣服同她現在身上的一樣。
菲爾迪納德抱起她,抱到床上,一邊吻她一邊溫柔地脫房間裡的敏的衣服。
脫去襯衫,解開乳罩,拉掉短裙,一面把嘴唇貼在她脖頸上,一面用手心包籠似的愛撫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