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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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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近代美術館舉辦,同時展出他自從早期野獸派至晚年整整六十餘年各個時期的代表作一百六十件。

    一家雜志約他結合這個展覽寫一篇随筆。

     “不知道為什麼,馬提斯在日本十分不走運……”伊織寫了這麼一句,然後開始思索起來。

     盡管馬提斯和畢加索同時被稱作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畫家,堪稱雙璧,但是他不但比不上畢加索,就連和梵高、郁特裡洛和蒙克相比,受到喜愛的程度也要差好大一截。

    其原因十分明顯:除了早期的一段時期以外,馬提斯的畫明亮而色彩鮮豔,而且顯得媚柔。

     日本人欣賞陰郁而不喜歡明亮,欣賞樸素而不喜歡媚柔。

    或者可以更加切實地說,日本人難于接受那種鋪張的豔麗色彩和單純的平面式構圖,倒是喜歡在畫中發現文學,或者從中尋求精神含義。

    他們在米勒的作品《晚鐘》裡看到了誠實,從郁特裡洛的《白色》中感受到城市的憂愁,在蒙克的作品《呐喊》中發現了生的不安,深受感動。

    與此相比,馬提斯的繪畫色彩過于濃重。

    他根本不理會文學、精神和人生。

    色彩就是色彩,隻是強調自身的意義。

    總之,日本人很少品味繪畫本身,總是有一種毛病,透過畫家的生平和活動進行觀察。

    他們将梵高割掉耳朵的瘋狂與他的繪畫并列在一起,并且透過郁裡特洛作為私生子的生平以及他的孤獨來品位他的繪畫,從而感到共鳴。

     總之,日本人喜歡諸如“貧窮”、“苦惱”、“孤獨”、“瘋狂”、“夭折”以及“自殺”等一類詞語。

    盡管人們實際上讨厭它,但是看到别人遇到這種遭遇,卻又充滿興趣。

    然而,馬提斯不屬于這中間的任何一類。

    馬提斯的一生充滿豪華奢侈,十分華麗,給人的印象是他在光明和富裕中度過了一生。

    馬提斯在日本得到的評價十分低下,其原因就在于他這種豪奢媚柔的印象。

     伊織寫到這裡,停下了筆。

    他從“豪奢”和“媚柔”這些詞自然地聯想到霞。

    表面看上去,她像茶室旁邊盛開的山茶那樣靜谧而羞澀,但是在她走後卻留下了豪奢和媚柔的餘韻。

    伊織從一時之間的思索中猛醒過來,再次坐到桌旁。

     繪畫就應該作為繪畫認真地加以欣賞。

    至于在繪畫背後的畫家生平和他的貧窮以及苦惱,都和繪畫本身沒有關系。

    繪畫就是獨立的繪畫,決不是任何附屬物品。

    隻要一件繪畫作品本身秀麗、華美而動人,那它就是好作品。

    至少我希望這樣來欣賞馬提斯的繪畫。

     有一位評論家在談到馬提斯的《舞蹈》這一作品時特别強調與其中舞蹈者拉着手的環有一處缺口,就它的理由長篇大論。

    可是實際上這些地方确實真的有意義嗎?無論手連接的環圈分離也罷,連接也罷,隻要人們能通過這件繪畫作品感受到跳躍的人的美和歡樂的節奏,這就足夠了。

    這位評論家完全扭曲了觀衆本來準備認真加以欣賞的标準。

    寫到這裡,伊織一個人苦笑起來。

     說起來,就美術而言,自己也是個美術評論家。

    他對别人評頭品足,可是實際上,也許自己說的也都是廢話連篇。

    “要小心……”伊織對自己說着,突然又想道:“不過……”正是因為自己從事美術評論,所以才有機會邂逅霞。

     一個月之前,他去出席一個名叫KS的知名畫家八十八歲壽辰慶祝會。

    就是在這個會場上,他遇到了霞。

    那天是酒會,各種各樣的人們都可以自由地相互交談。

    在人群當中,他注意到一個穿着淺灰色绫織和服的女人。

    他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見到過,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

    對方也似乎感到有些詫異,停住腳步,輕輕地點頭緻意。

     幾分鐘之後,一位姓村岡的美術評論家伴随着霞走了過來。

     “這位是高村霞,英善堂畫廊經理的夫人,娘家姓宗像。

    ” 這麼一說,伊織腦子裡閃現出十五年前的情景。

     “這麼說,是宗像久志的……” 女人這才露出笑臉,點了點頭。

     宗像久志是他大學時代的同學,畢業以後進入A報社工作,八年之後突然死在紐約。

    他還記得,畢業以後他們幾乎沒有見過面,所以過後才聽說,曾經到家裡去悼念過。

    宗像的家在吉祥寺公園附近一個很靜谧的處所。

    那時首先出來接待他的就是霞。

    這次見面已經時隔十五年,不過霞當時的面影至今還留在腦海裡。

    酒會之後,伊織謝絕了村岡的邀請,繼續留在飯店,和霞一起在同一飯店的酒吧裡喝了一頓。

     隻剩下兩個人時,霞再次告訴他,丈夫有急事不能出席,今天她是替他來參加會。

    伊織當然知道,英善堂是一家有名的畫廊,在鐮倉和銀座都開有店鋪。

    過去他到銀座時還曾經到這家店轉過。

    但是,伊織根本沒問關于這家畫廊的事情,隻是談到了她去世的哥哥和他們的朋友。

    不過,在談話中間,伊織根據她的穿着和風度也能夠推測出霞目前的生活狀況。

     既然是英善堂的女主人,自然生活上不會拮據。

    實際上,那時她穿的绫羅和服,下擺繡着飛舞的白鹭,很是雍容。

    動作優雅,隻從外表上看,像是十分幸福。

    但是伊織依然在她滿足的表情中尋找着不幸的陰影。

    大概總會有不滿意的地方吧?這倒并不是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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