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臉龐、身形和姿勢都散發出一種令人擔憂的完美,一種冷冰冰的非人的純粹。
尼曼想到了大學的建築:所有這些都形成了一個協調一緻的整體,但沒法令人産生崇敬感。
這些相框下面,他看到幾張雷米·高約瓦的肖像照。
他拿下來,細細觀看。
受害者年輕英俊,面帶微笑,留着短發,輪廓僵硬。
他的目光中閃爍着一種特别警戒的光芒。
“你是誰?” 尼曼轉過頭。
一個女人的身影蒙在雨衣裡,呈現在走道盡頭。
警官走近。
她應該也是二十五歲以下,光亮的中長發襯着瘦削、凹陷的臉龐,蒼白的臉凸顯出眼睛周圍的黑眼圈。
她的臉部輪廓骨感而精緻。
這個女人的美麗隻有在突發意外時才會顯現,好像是在表達不滿的第一印象。
“我是皮埃爾·尼曼,”他說道,“警察。
” “你沒有敲門就進來了?” “抱歉,門是虛掩的。
您是雷米·高約瓦的妻子嗎?” 女人沒有回答,奪過尼曼手中的相框,重新挂到牆上調整好。
接着,她脫去雨衣,走到左邊的房間裡。
尼曼偷偷摸摸地,從舊套頭衫的縫隙中,隐約看到白色、瘦削的胸脯。
他打了個哆嗦。
“進來。
”女人勉強說道。
尼曼發現,這是一個狹窄的客廳,精心的裝飾莊嚴樸素。
牆上挂着一些現代繪畫,勻稱的線條、鮮明的色彩,還有些讓人無法理解的東西。
不經意間,一個細節使尼曼産生強烈印象:這個房間彌漫着一股強烈的化學氣味——膠水的味道。
高約瓦家最近剛剛貼過新的壁紙。
這個細節抓住了他的心。
他第一次顫抖了,想到這對夫妻破滅的生活,想到他們的幸福化為灰燼,這個女人内心深處該充滿怎樣的悲傷。
他用沉重的語調說:“夫人,我來自巴黎。
是預審調查法官派來的,支援您丈夫的死亡調查。
我……” “你有線索嗎?” 警官看着她,突然有想摔碎某件東西的欲望,比如一個窗玻璃,随便什麼。
這個女人悲傷地麻木了,對警察也有敵視。
“目前,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現。
”他承認道,“但是我很希望調查能……” “提你的問題吧。
” 尼曼坐在組合沙發上,面對着那個女人。
她選了張小椅子坐下,像是刻意保持距離。
為了不失态,他摸索了幾秒鐘,抓來一個靠枕。
“我閱讀過您的證詞。
”他又說道,“我隻想再了解些補充信息。
這個地區,有很多人遠足,是不是?” “您認為蓋侬還有什麼消遣嗎?大家都會徒步旅行、登山。
” “其他遠足者知道雷米的路線嗎?” “不會,他從來不說。
他選擇屬于自己的路線……” “他會做些簡單的散步或是跑步嗎?” “看情況。
星期六,雷米會步行外出,不帶器材爬到近兩千米的高度。
” 尼曼頓了頓,接着直入問題要害:“您丈夫有敵人嗎?” “沒有。
” 這個回答含糊的語氣促使他提起另外一個問題,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他有朋友嗎?” “也沒有,雷米是個孤僻的人。
” “他和學生保持着什麼樣的關系,那些常去圖書館的學生?” “他
” “最近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嗎?” 女人不做聲了。
尼曼追問道:“您丈夫會特别神經質、緊張嗎?” “不。
” “跟我說說您丈夫父親失蹤的事情。
” 蘇菲·高約瓦擡起眼睛。
瞳孔顔色灰暗,但是睫毛和眉毛很好看。
她簡單地聳了聳肩。
“他1993年死于雪崩。
那時,我們還沒有結婚。
關于這個,我知道的不多,雷米從來不跟我說。
你到底想怎麼樣?” 警察保持沉默,看着家具擺放整齊的小客廳。
他很了解這樣的地方。
他知道,這兒不僅有他和蘇菲·高約瓦兩個人,關于死者的記憶也還在空氣中飄蕩,好像他的靈魂正在隔壁房間某個地方整理箱子。
警長指了指牆上的畫說:“您丈夫不在這裡保存書籍嗎?” “為什麼要保存?他整天都在圖書館工作。
” “他也是在那邊準備論文嗎?” 女人微微點頭承認。
尼曼不停地觀察這張美麗生硬的臉。
他很驚訝,自己在不到一個小時之内,就碰到兩個如此有魅力的女人。
“他的論文是關于什麼的?” “奧林匹克運動會。
” “不是很學術。
” 蘇菲·高約瓦表現出輕蔑的神情說:“他的論文講了比賽和神靈的關系,從身體到思想。
他研究阿特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