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個小時。
卡裡姆整了整帽子,朝他的車子走去。
帶着海洋氣味的風好像吹散了萦繞着大地和瀝青路的迷霧,掃走了陰影。
還有兩個小時。
他心想,也許這個地方還沒有告訴他一切信息。
他試着去想象法比艾娜和茱蒂特·埃洛爾,在每個夏日星期天都來這裡的孤獨者。
他仔細想象那個場景,溫習着可能給他靈感的每個細節。
在晨光中,他看到母親和女兒在一個沒人認識她們的地方謹慎地走着。
那位堅決果敢的女人,固執地要隐藏孩子的臉。
而她,那位女扮男裝的孩子,被層層封鎖在自己的恐懼中。
卡裡姆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想象着這對在絕望中的奇怪母女。
他看見她們手牽着手,靜靜地走着……她們怎麼來的這裡?坐火車?還是汽車?
中尉決定拜訪一下周圍的所有火車站、汽車站和憲警大隊,希望能找到一條線索、一次交通違規記錄或一個記憶……還有兩個小時打發:除此之外,也幹不了什麼。
他行駛在落日餘晖中,十月的夜晚已蜷縮在早來的黑暗中。
卡裡姆找了個電話亭,首先打給了羅德茲的司法警局,尋找一輛1982年在洛特省以法比艾娜·帕斯科或法比艾娜·埃洛爾的名字注冊的汽車。
毫無結果,沒有用這兩個姓名注冊的牌照。
他回到車裡,準備調查周圍的車站。
他走訪了四個火車站,都毫無結果。
在修道院和遊樂園外圍,卡裡姆繞着行駛了幾公裡。
從汽車前燈的光暈裡,他隻看到一些幽靈般的高高的影像:樹木、岩石、隧道……腎上腺素暖和了四肢,興奮讓他的所有感官都保持覺醒。
馬格裡布人找回了熟悉的感覺,夜晚和恐懼的感覺,在停車場柱子後第一次撬車門的感覺。
卡裡姆不害怕黑暗:這是他的世界,他的外衣,他的深水區。
在黑暗中,他感到泰然,像武器一樣蓄勢待發,像史前猿人一樣強大。
在第五個車站,警察隻碰到個貨載區,那裡擠滿了舊車廂和淺藍色的葉輪機。
他開車準備離開,但又突然來了個急刹車。
高速路上的一座橋上是塞特西出城口。
他看見了離那兒三百米遠處的小收費站,直覺促使他去那裡确認一件事。
打牢每個基礎,要一直這樣。
他駛上引道,立刻朝右拐去,穿過一排女貞樹。
那裡有幾個預制房,是高速公路服務站辦事處。
沒有燈光,但中尉看到在緊靠破房子的車庫邊有個男人。
他拐彎停車,徑直朝在大卡車腳下忙碌的人影走去。
凜冽的寒風吹得更起勁了。
一切都幹燥、晦暗、滿是灰塵,夾雜着鹹味的氣息。
警察跨過一些路标牌、鏟子和塑料篷布。
他敲了敲卡車車廂——這是個運鹽車隊——發出金屬的哐哐聲。
那個男人吓了一跳,防風帽下淺灰色的眉毛皺了起來。
“什麼事?你是誰?”
“魔鬼。
”
“嗯?”
卡裡姆笑着靠在車廂上。
“開玩笑。
我是警察,老爹。
想打聽個事。
”
“打聽?這裡一直到明天早晨都沒有人,我……”
“高速公路服務站是全天二十四小時服務的。
”
“收費員在辦公亭裡,我隻是在這兒工作……”
“我就是這個意思。
你和我,我們去辦公室。
你喝杯咖啡,我看一眼PCI。
”
“P……PCI?你要找什麼?”
“我待會兒解釋。
”
辦公室與這裡的整體感覺很一緻:狹窄的臨時屋棚,窄小的牆壁,凹陷的門和弗米加辦公桌。
一切都暗淡無光、死氣沉沉,除了一台在昏暗中閃爍的電腦。
PCI是一整年都循環拍攝的信息站,保證整個地區高速公路網的信息中轉——每起事故、每次故障、公路工作人員的每次行動都記錄在案。
那個老男人得自己操作電腦。
他稍稍提了提防風帽。
卡裡姆在他耳邊嘀咕說:“1982年7月,看你的了。
我要知道每件事:車禍、故障維修、使用者數量,所有相關的事情,哪怕是最細微的。
”
老人脫下手套,呼了口氣暖了暖手指,在鍵盤上胡亂敲擊了幾秒鐘。
一個關于1982年7月的列表彈了出來。
一些數字、數據和維修單。
沒有一個細節能給卡裡姆啟發。
“你能根據姓名來查詢嗎?”卡裡姆站在他背後欠身問道。
“說給我聽聽。
”
“我有幾個名字:茱德·伊特埃洛、茱蒂特·埃洛爾、法比艾娜·帕斯科、法比艾娜·埃洛爾。
”
“像這樣的名字到底有幾個?”他咕哝着輸入名字。
幾秒鐘後,電腦閃爍着,有了響應。
卡裡姆靠過去。
“怎麼了?”
“PCI對其中一個名字有反應,但不是1982年7月的。
”
“繼續查。
”
那個男人敲了幾下鍵盤。
查詢結果出來了,字母呈熒光色顯示在灰暗的屏幕上。
警察感覺自己的身體僵硬了。
這個日期仿佛湊近他的臉對他嘶吼着:1982年8月14日。
是茱德墓碑上刻的日期。
文件上的名字也一模一樣:茱德·伊特埃洛。
“我不記得這個名字,”那位老頭兒歎了口氣,“可我記得這起交通事故,就靠近蒼鹭酒店。
真是慘不忍睹。
汽車車輪側滑,穿過路中間的欄杆,撞到正對面的防噪牆牆角。
人們發現母親和兒子的時候,他們被壓在一堆粉碎的鐵皮裡。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