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在一樓樓梯下,他發現一扇糊了牆紙的隔門。
他猛地将門闆從鉸鍊上扯下。
地下室。
他沖下樓梯,仔細回想着,自己晚上撞到穿着汗衫和襯褲的醫生時,他也許是剛完成一個血腥“手術”——殺害于斯諾。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切斷了電話線;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要細細地收拾診所。
也許就因為這樣,他又換了一套西裝,還準備了行李。
真是笨,真是瞎了。
尼曼竟然向一個剛結束殘忍活計的劊子手打聽于斯諾的下落。
在地下室裡,警長發現些織了蜘蛛網的金屬桁架,上面放着數百瓶紅酒。
暗色瓶底,紅色封蠟,赭石色标簽。
警長翻找着地下室的每個角落,搬開酒桶,拉開鐵架。
一些酒瓶摔碎在地,灑出的紅酒散發出醉人的香味。
尼曼滿頭大汗,吼叫着,咒罵着。
終于發現地上有個翻闆活門,被兩個歪斜的鐵牆架堵着。
他扯掉挂鎖,掀開門闆。
在坑洞裡,發現了于斯諾的屍體,一半浸在腐蝕性的黑色液體裡,德斯多普管道疏通劑綠色的塑
化學溶劑已經開始摧殘他,吸幹屍體内的氣體,咬噬着他的血肉,形成一個個緩緩冒泡的氣孔。
于斯諾的肉體正逐漸被消融。
年輕的小夥子瞪着雙眼,好像正死盯着警長,在這殘忍的墳墓裡,眼睛閃閃發亮。
尼曼退了幾步,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
他感覺自己呼吸急促,肋骨像雨傘架一樣被撐開了。
在陣陣嘎吱聲和紅酒的流淌聲中,他緊緊抓住瓶架,發洩着自己的難受、狂怒和内疚。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在那酒精氣味中,在酸性溶液侵蝕的渦紋中,尼曼慢慢想明白一件事情。
這和于斯諾的死亡沒關系,但卻給蓋侬的連環兇殺案指了條明路。
馬克·科斯特已經明确指出了标記三起兇案的三種物質,水、冰和玻璃之間的相似性。
尼曼現在明白了,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發現屍體的背景。
雷米·高約瓦是通過河水的反射被發現的。
菲利普·賽迪通過冰川的反射。
埃德蒙·切納塞通過玻璃廊頂的反射。
兇手精心布局,就為了讓人首先發現屍體的影子,而不是真正的屍體。
這說明什麼呢?為什麼兇手要大費周章策劃這麼多表象呢? 尼曼無法解釋這種動機。
但他在這些兩重體、這些影子,以及除去手和眼睛,進而奪走屍體所有個人身份和所有生物标記的行為之間,預感到一種聯系。
兇手的行動是一種審判,像是法庭宣布的終審判決:完全毀掉那些罪人的存在。
可是,這些人究竟做了什麼,以至于最後被虛化成影子,連肉體也被人奪走了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