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力保持鎮定,看着它翻身爬起。
風惡魔兩腳站立,身形細長,纖細的四肢末端有六英寸長的鈎爪。
上臂下方以及雙腳外側都有一層薄薄的皮膜,由身側延伸而出的骨骼支撐住身體。
個頭跟正常成人差不多,但雙翼展開是身長的兩倍,使得它在天上看來十分巨大。
它的頭上隆起一根向後彎的獸角,四肢一樣布滿皮膜,在背後形成一道隆起的脊梁。
長而突出的嘴裡露出一排一寸長的尖牙,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黃色。
地心魔物笨拙地在地上行走,與在天上不可一世的優雅姿态大不相同。
在近處看,風惡魔和其他惡魔相形見绌。
木惡魔和石惡魔擁有堅硬無比的護甲和驚人的力量,火惡魔擁有超乎常人的速度,還會噴出能夠燃燒任何東西的火焰。
風惡魔……亞倫認為瑞根的長矛就可以刺穿它們的翅膀,令它從此殘廢。
黑夜呀,他心想,我敢肯定就連我自己也做得到。
但他手邊沒有長矛。
他全身緊繃,看着惡魔逼近。
如果内圈魔印失效就慘了,任何一頭地心魔物都可輕易殺了他。
它朝亞倫揮出翅膀末端的鈎爪。
亞倫被吓得膽戰心驚,但魔光沿着魔印圈外圍大放光明,将惡魔反彈出去。
幾次試探後,風惡魔再度起飛。
它快速奔跑,展開雙翼迎風鼓脹,但在取得足以起飛的速度前就已撞上外圈力場。
魔法把它彈回泥地上。
看着風惡魔艱難地從泥地上爬起,亞倫忍不住哈哈大笑。
它巨大的翅膀在天上看起來或許十分恐怖,但是在地上隻會導緻它重心不穩。
風惡魔缺乏撐起身軀的手掌,而它纖細的手臂被自己的體重壓彎。
受困于力場之間,它一次又一次地試圖起飛,但兩道魔印圈之間的空間不足,導緻它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火惡魔看到風惡魔的困境,發出歡喜的叫聲,在魔印圈外學着風惡魔蹦蹦跳跳,嘲笑它的不幸。
亞倫更加自信了。
昨晚犯了一些錯誤,但絕不能再犯。
他開始覺得有希望抵達自由城邦了。
火惡魔很快就厭倦了嘲弄風惡魔,四下散去,去獵捕較容易得手的獵物,因為它們通過噴火可以逼迫小動物逃出藏身處。
一隻驚慌失措的小野兔跳入亞倫的外魔印圈,将追逐而來的惡魔擋在圈外。
風惡魔笨手笨腳地動手抓它,但野兔輕易閃開,跑過魔印圈,自另一端竄出,卻發現那邊也有惡魔在等着它。
它轉身跳回圈内,但又跑過了頭。
亞倫希望自己有辦法與這個可憐的小動物溝通,讓它知道在内圈中會很安全,但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它在魔印圈中跳進跳出。
接着難以想象的事發生了。
野兔在跳回魔印圈時踩花了一個魔印。
火惡魔齊聲呐喊,湧入缺口,追殺野兔。
疲累的風惡魔逃出力場,跳起身來,展翅而去。
亞倫咒罵野兔,見它朝自己跳來時更是破口大罵。
要是連内圈魔印也被它踩花,他們兩個就死定了。
亞倫使出農場上磨煉出來的靈活身手,一手伸出魔印圈,抓起野兔的耳朵。
它拼命掙紮,差點扯斷自己的耳朵。
對付野兔,亞倫在父親的農場有豐富的經驗。
他将野兔摟在懷中,撫摸它的背及後腦。
不久後,野兔就停止了掙紮,茫然地望着他。
他很想把野兔丢給惡魔。
這樣比較安全,因為野兔可能會掙脫他的掌控,然後踩花另一個魔印。
為什麼不?他心想。
如果白天讓我抓到它,我會把它給吃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沒有辦法這麼做。
惡魔從世上奪走太多東西,從他身上奪走太多東西。
他發誓絕不自願交給它們任何東西,現在不會,永遠都不會——就連這種情況下也不會。
長夜漫漫,亞倫緊緊抱着驚吓過度的小動物,撫摸柔軟的毛發,輕聲安慰它。
惡魔在四面八方吼叫,但亞倫對它們視而不見,全神貫注地撫摸野兔。
這種類似冥想的作法起初還有些作用,直到一聲怒吼将他帶回現實。
他擡頭一看,巨大的獨臂石惡魔聳立在魔印圈外,口水滴在魔印力場上滋滋作響。
它的傷口已愈合成手肘末端的疙瘩,它似乎比昨晚還要憤怒。
石惡魔捶打力場,完全不在乎被魔光刺痛。
石惡魔不斷攻擊,發出震耳欲聾的撞擊聲,試圖以蠻力突破力場,報斷臂之仇。
亞倫緊緊抱着野兔。
他知道力場不會因為反複撞擊而減弱,但是這種想法并沒有緩解惡魔或許真有辦法闖入的恐懼。
當晨曦再度驅盡惡魔時,亞倫終于放開野兔。
它立即跳開。
他眼看着野兔離去,盡管肚子一陣咕噜咕噜作響,但在一整晚共患難後,他實在不願吃了它。
亞倫試圖起身,突如其來的作嘔感讓他差點跌倒;背上的傷口就像火燒。
他反手輕摸腫脹疼痛的皮膚,手上立刻沾了之前可琳自希爾維傷口中擠出來的棕色濃汁。
傷口發燙、頭昏眼花,他再度浸入冰涼的溪水中,但溪水的涼意無法驅散體内的熱氣。
亞倫猜想自己或許離死不遠了。
老梅·弗裡曼如果真的存在,距離這裡還有兩天的路程。
如果他真的罹患惡魔感染,距離多遠都一樣;他絕對無法撐過兩天。
盡管如此,亞倫還是不願放棄。
他跌跌撞撞地上路,跟着地上馬車的痕迹朝它們來時的方向前進。
如果非死不可,他甯願死在奔向自由城邦的路上,也不願死在身後那座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