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彎腰、蹲下、縮成一團。
他們尖叫着摸索武器。
兩個人掉進了海裡。
法魯柯·迪亞茲的飛機傾斜轉彎,朝雲層飛去,甲闆上的槍手們紛紛恢複過來,站起身開火。
飛機飛得愈高,他們的開火角度就愈垂直。
其中一些子彈又落回船上。
亞伯肩膀就吃了一顆子彈。
另一個家夥抓着頸背,倒在甲闆上。
兩艘汽艇現在進入射程了。
但亞伯的槍手全都轉過去朝法魯柯的飛機開槍。
喬的槍手并不神準——他們在船上,而船又晃動得很厲害——但他們也不必是神槍手。
他們設法擊中了對手的臀部和膝蓋和腹部,船上三分之一的人都倒在甲闆上,慘叫連連。
水上飛機又飛回來,兩艘汽艇上的人持續開火,迪昂則把飛機上的機槍操作得像是救火員的水管,而他是消防隊長。
亞伯站直身子,把點三二口徑的長管手槍指着喬,同時船尾像是刮起了一陣龍卷風,塵土和木頭碎片齊飛,好幾個人沒躲過滿天亂飛的鉛彈,然後喬看不到亞伯了。
喬的手臂被一塊子彈的碎片擊中,腦袋也被一塊瓶蓋大小的木片打到。
那木片先是扯掉左眉一角,再劃過左耳頂端,然後落入了墨西哥灣。
一把柯爾特點四五口徑手槍掉在浴缸外底部,喬撿起來退下彈匣,看到裡頭子彈還剩至少六顆,又趕緊将彈匣插回去。
等到卡邁,帕羅内來到喬身邊,喬的臉部左側看起來比實際上嚴重多了。
卡邁給了喬一條毛巾,然後他和一個新手小子彼得·華勒斯開始用斧頭砍開水泥。
喬以為水泥已經完全凝固了,結果沒有,斧頭揮擊了十五、六下,再加上一把卡邁從船上廚房裡找來的鏟子,他們把喬從水泥裡頭弄出來了。
法魯柯·迪亞茲把飛機停在海上,關掉引擎。
飛機朝他們滑過來。
迪昂爬上船,其他人則忙着解決掉受傷的敵手。
“你還好吧?”迪昂問喬。
裡卡多·寇馬托追上一個爬向船尾的小子,他雙腿一片血肉模糊,但身上其他部分看起來就是一副晚上要出去玩的打扮,米色西裝和乳白色襯衫,芒果紅領帶翻到一邊肩膀上,像是準備要吃龍蝦濃湯似的。
寇馬托朝他脊椎喂了顆子彈,那小子憤慨地大吼一聲,于是寇馬托又朝他腦袋補了一槍。
喬看着堆在甲闆上的屍體,對華勒斯說,“如果他還活着,帶他來見我。
”
“是,老大。
是,老大。
”華勒斯說。
喬試着扭動腳踝,但太痛了。
他一隻手放在引擎室底下的梯子,對迪昂說,“你剛剛問我什麼?”
“你還好吧?”
“啊,”喬說,“你知道的。
”
有個船舷邊的家夥用義大利語哀求饒命,卡邁,帕羅内朝他胸部開了一槍,然後把他踢下船。
接着法撒尼把吉諾·瓦洛科翻過來仰天躺着。
吉諾雙手掩着臉,血從頭部側邊留下來。
喬想起他們稍早還聊到為人父母,聊到生小孩永遠沒有好時機。
吉諾說了每個人都說過的話。
他說,“等一下。
”他說,“不要——”
法撒尼一槍射穿他的心髒,把他踢進墨西哥灣。
喬别開眼睛,發現迪昂鎮定而謹慎地看着他。
“他們本來要殺光我們所有人,追殺到底。
你知道的。
”
喬眨眨眼表示肯定。
“那為什麼?”
喬沒回答。
“不,喬。
為什麼?”
喬還是沒回答。
“貪婪,”迪昂說。
“沒有道理的貪婪,他媽的毫無理性的貪婪。
貪得無厭。
因為對他們來說,永遠都不夠。
”迪昂的臉氣得漲成紫色,彎腰朝喬湊得好近,兩人鼻子都相觸了。
“媽的永遠都不夠!”
迪昂又直起身子,喬凝視他好久,在這段時間裡,他聽到有人說船上的人都死了。
“對我們任何人來說,永遠都不夠,”喬說。
“你、我、裴司卡托瑞。
因為滋味太好了。
”
“什麼?”
“夜晚。
”喬說。
“滋味太好了。
你在白天生活,就照他們的規則走。
所以我們在夜晚生活,就照我們的規則走。
可是呢,阿迪,我們其實沒有任何規則。
”
迪昂想了一下。
“的确,沒有太多規則。
”
“我開始筋疲力盡了。
”
“我知道,”迪昂說。
“我看得出來。
”
法撒尼和華勒斯把亞伯·懷特拖過甲闆,扔在喬面前。
他的後腦勺不見了,原來心髒的位置有一大團黑黑的血塊。
喬蹲在屍首旁,把他父親的懷表從亞伯的背心口袋裡掏出來。
他迅速檢查一下有沒有損傷,都沒有,于是放進自己的口袋。
他往後坐在甲闆上。
“我應該要看着他的眼睛的。
”
“怎麼說?”
“我應該要看着他的眼睛說,‘你以為你制住我了,但他媽的我才制住你了。
’”
“你四年前就有這個機會了。
”迪昂朝他伸出一隻手。
“我還想再要一次機會。
”喬握住那隻手。
“狗屎,”迪昂說着把他拉起來,“那種機會,不可能有第二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