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樓是長安城最有名的客棧之一,它還有一個名字叫狀元樓。
據說本朝自開科考以來,一共有四位狀元郎、十五位進士在這裡住過,風水極好,有文曲星庇佑。
所以每年臨考前,不僅外地的考生都争相入住,長安本地的不少考生也要在這正月樓住上一住,沾染些狀元氣。
每到開科取士的時候,正月樓的老闆黃福财也财源廣進、笑逐顔開,但今年他卻哭喪着臉。
東廂第三間房,刑部的官差正在出出入入。
昨夜,這間房裡出了人命案子。
屍體是今天早上打掃房間的夥計馮二發現的,隻見一人吊在房間的橫梁上,手裡還拽着一把精美的折扇,雖然沒有血,但看上去十分可怖。
據正月樓的住客登記簿上寫的,死者是一個福建籍的考生,名叫方瑞,據說還是當地鄉試的解元,誰知道他怎麼會被吊在房間的橫梁上?
刑部一個精瘦的官吏走下了樓來,後邊的幾個擡着屍體也走了下來,黃福财抖抖索索的迎了上去。
那個瘦官吏問:“這方瑞是一個人住嗎?”
“回大人,”黃福财慌慌忙忙道:“是兩個人住。
有個江南的考生叫蘇長衫的和他同住。
”
“這蘇長衫現在哪裡?”
“我……我不知道。
今天清早有個官爺來送信,說是将軍府的,他就出去了。
”
另一個官吏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隻見瘦官吏臉上詫異,問:“那蘇長衫形貌怎樣?”
黃福财抓抓腦袋:“長得沒有什麼特别,穿着件衫子倒也樸素,但他一進店裡就挑了東邊第三間廂房——那是我們店裡最好的一間房,價格也最貴。
”
說到這裡他有些心虛,不自覺的眼角下瞟。
刑部查案的官吏看人眼神最是銳利,眉毛一擰,“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大人……小人……”黃福财吓得一個哆嗦:“蘇長衫是半個月前住進來的,方瑞卻是前幾天來到店裡,穿得寒酸得要命,手裡還抱着個娃娃,連一天的房費也交不起……還想住店,我正要把他趕走,恰好這蘇長衫下樓來,就讓這方瑞和他同住。
東廂房本來就有兩人的床鋪,但我要按人頭計算銀子,又……又多收了蘇長衫三十兩。
”
瘦官吏冷橫了黃福财一眼:“你的生意倒是做得精!”
黃福财早已吓得屁滾尿流,跪在地上直搗頭:“小人貪了小便宜……但萬萬沒想到會出這樣的大案子,這是作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這就将三十兩銀子還給蘇長衫……”
“你說方瑞還抱着個娃娃?”瘦官吏打斷他的喋喋不休,沉聲道。
“是啊……一個七八個月大的娃娃。
”黃福财滿滿頭是汗,哆嗦着答。
“娃娃現在哪裡?”
“我店裡的夥計大愚照看着……”黃福财朝店裡大嚷一聲:“大愚!快把娃娃抱出來!”
“哎!”随着回答,一個身穿粗布冬衣的夥計快步走了出來,隻見他懷中抱着一個藍布襁褓,打着補丁的衣袖上都是油漬,似是剛下過廚房,但一張臉倒是俊朗。
瘦官吏看了看襁褓裡熟睡的嬰兒,問:“這是方瑞的娃娃?”
“嗯。
”夥計似乎很喜歡嬰兒,把那襁褓微微晃動,好讓那嬰兒睡得舒服些。
“大人問話,你怎麼還是一股傻勁?”黃福财斥罵道,又滿臉堆笑朝瘦官吏道:“大人,這是我店裡的夥計大愚,一向就是有點愣頭愣腦的。
”
瘦官吏并不理他,隻問大愚:“娃娃怎麼會到你手上?”
“昨天晚上方秀才托付給我的。
”大愚說。
“他為什麼要把娃娃托付給你?”
“他說有事要辦,讓我先照看團團。
”大愚搖着嬰兒,看來團團是這娃娃的名字。
瘦官吏再問黃福财:“昨天晚上店裡還有誰見過方瑞?”
“昨天晚上店裡值夜的就是大愚,隻有他見過方瑞。
”黃福财忙不疊的答。
瘦官吏皺着眉頭看了看大愚:“昨天晚上是你值夜?”
“是啊。
”大愚回答。
瘦官吏道:“你跟我到刑部走一趟。
”
黃福财吓得臉色發白,哆嗦道:“大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