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餘年前,武當前任掌門公孫清(鐵青子)着手改革武當派,先是改變武學風格和路向,繼而又更張門派的組織架構,将高級的精銳弟子劃分為三大部,各予司職功能。
其一為“兵鴉道”,現由副掌門葉辰淵執掌,乃是負責南征北伐、稱雄武林的武鬥部隊;其二“鎮龜道”,由另一位副掌門師星昊主持,主責鎮守保衛武當山及調練弟子;其三“首蛇道”則最為神秘,直接受命于掌門,并外派弟子長期潛伏駐守各省,專長于情報刺探,更負責偵查各地門派的武功實力,為保持身份秘密,等閑不會動用。
鄒泰就是武當“首蛇道”派到四川一省的頭号弟子,本來因事去了順慶府,剛剛才快馬兼程趕來。
葉辰淵的遠征軍,在成都待了幾天,遲遲不南下峨嵋山,一則是看看峨嵋派對挑戰書有何回應;更重要的卻是等鄒泰回來接受一個任務。
——當然就是為了那個“武當獵人”。
鄒泰走在鹽市口的街上,狀甚悠閑,其實他那大耳朵和大眼睛一刻不停,在留意街上有何異樣的人物。
鄒泰本身精通武當著名的“梯雲縱”輕功,但既然知道要找的人是高手,為免被對方察知,他把功力完全隐去,步履如常人一般。
——裝扮成凡人,是“首蛇道”弟子的必修課。
鄒泰走進街旁一個茶館。
約定的一名“首蛇道”同門陳潼,早就在内等待。
“有了嗎?”鄒泰坐下來,喝了一口茶後,見店小二走遠了才問。
“八、九成是了。
”陳潼用極小的聲音說。
“昨天在東大街的‘悅慶客棧’,有個奇怪的女人向店掌櫃打聽,問武當派是不是在成都;今早又有人在槐樹街看見她,拿着一幅男人的畫像四處問人。
”
偌大一個成都,當然不能隻靠幾個“首蛇道”同門用腳走四處碰運氣。
鄒泰這些年來,已在四川幾個主要大城裡建立了江湖關系,有需要時隻要花些銀兩,一層一層地向下使喚,就能夠動用幾百人作他們的耳目。
“她現在呢?”鄒泰問。
“周松嘉已經在跟着她。
”周松嘉就是第三個“首蛇道”同門。
“看那女人衣服打扮,不是中土人。
”
“這個倒是奇怪……”鄒泰皺眉。
“要是被我們滅門的殘餘弟子,那倒還說得通。
她卻是外族人……”
“可是……”陳潼說:“這女人背後大剌剌地背着一把又長又大的刀子。
你有聽說,錫師兄的頭顱是被哪類兵器砍下來的吧?”
鄒泰的大眼睛收緊了。
“你剛才說,她拿着一幅畫像在打聽。
畫裡畫的是什麼人?”
“聽說是個古怪男人。
一頭長發又亂又髒,像個乞丐。
肩頭有刺青。
”
鄒泰沉默了一會兒,把茶喝光,馬上起立。
“帶我去。
由我代替小周,親自跟蹤她。
這女人就算不是‘獵人’,十成也跟‘獵人’有幹系。
”
鄒泰步出茶館後又說:“待會兒我接手跟蹤,你就代我去客棧報告副掌門。
告訴他:準備好,随時等我的消息就出手。
”
到得一條冷清的後巷,荊裂停下步來。
巷道一邊挂滿濕淋淋的衣物。
一名老婦正蹲在一戶的後門前洗衣。
“婆婆,借你地方一用。
”荊裂微笑走近。
“請回去。
”
老婦還未知道什麼事情。
荊裂掀去身上鬥篷,下面的獸皮背心,露出兩邊刺花的碩大肩頭,還有腰間雙刀。
老婦一見他這兇悍的形貌和兵刃,惶然走入後門,把木門緊緊閉上。
同時,那對男女已經在荊裂後面的丈許以外出現。
他們同時解下背後的長物。
“未請教?”獨眼男人盯着荊裂,以沙啞的聲線問。
荊裂卻不肯說。
右手已然抽出左腰的雁翎單刀。
獨眼男人揚揚手,示意婦人退後。
婦人依順地退了幾步,以充滿信心的眼神瞧着男人的背影。
獨眼男人把手上長物的布囊褪去。
那是一條八尺來長的白蠟大杆,杆身酒杯口粗細,略呈不規則的彎曲,一看即知是甚沉重之物。
他邁步立個大馬,左前右後,持杆抖了一抖,那大杆甚具彈性,像是活物一般跳動,杆頭來回抖彈間,已經隐隐發出風聲,可見男人的勁力完全貫注。
荊裂忍不住展顔大笑。
“你笑什麼?”男人獨眼射出兇光。
荊裂卻不解釋。
他最喜歡憤怒的對手。
他笑,因為過去跟長兵器對戰的經驗也不少,但像這麼又長又沉重又帶彈性的杆棒,可是第一次遇上。
——那是有如孩子得到新玩具的笑容。
荊裂雖然興奮,不等于掉以輕心。
武鬥于他有如遊戲——但這是一個要很認真玩的遊戲。
他左手接着也把右腰上那柄得自南方遙遠島國的鳥首短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