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向那孩兒吟吟笑着,道:“小孩兒!你同他倆作什麼耍子呀!”
誰知坡下摔砸得鼻青臉腫的兩人慌急無度、竟齊聲喊道:“居先生、居先生!這孩子身上有鬼!您千萬不要大意了。
”
光頭孩兒扭頭瞧瞧居翼,又低臉睨睨那二人今随即一擰眉、一瞪眼,道:“我明白了!你們卻都是同一夥兒的拍花賊!那好,小爺爺一發收拾便了——”話似尙未說完,身軀未動,右手忽地向居翼探過來——想他二人之間果爾有數丈之遙,這孩兒的手臂不過二尺有餘、三尺不足,焉能探得?可看在居翼眼中自有一番不同:但見上下左右徑足八尺之内滿天俱是掌花拳影,數之不盡、應之不暇,進無可抗、退無可藏,登時頭、臉、頸、胸和肚腹之間已挨了二、三十下——所幸那孩兒力氣不大,不緻傷及居翼的性命。
可居翼卻不比受——重傷好過;他心念電轉,隻道這孩兒的手法向所未見、甚是奇古,倒有幾分像是傳聞中俱舍宗佛傳武道裡一部“阿毘達摩人空法有功”裡的“金頂佛光”。
前文說過:“金頂佛光”為俱舍宗“人空法有功”的十八分之一,與三論宗裡的“文殊無過瑜伽”中那“四至四自在”無獨有偶地成;個“對法”。
居翼吃這孩兒在霎時間打了幾十巴掌,皮肉雖疼、不及心頭驚懼。
暗想:邢福雙自言佛頭沉在泰安府,會不會教這小兒發現,給練就了一身功法?不然!看這小兒約莫祇有五、六歲模樣,豈能自習自練、修成武學正果——莫不另有高人指教,授之助之,則我今日來此,豈不要任人宰割,然則還奢望什麼坐擁“武藏十要”、雄霸武林呢?想到這裡,不免斜斜飄身向外,打了個鹞子翻,越過掌花拳影的披覆,落向那鏡面斜坡的上沿,拉開架子,使出先前得自邢福雙傳授的“四至四自在”裡的第三式:“若風之輕盈飄搖”。
這一式其實是一門輕功,并無足以殺傷敵手之力,是以施展開來便直似一隻在空中旋舞飜飛的風筝那般——此功的奧妙也盡在于此——旦對陣的另一方搶攻進襲;無論是兵仗也罷、拳腳也罷,祇消勁氣逼近,這空中的風筝便應勢而退曲彷佛冥冥中自有一馭控上下的線索,總能令行動之人避一鋒銳而免受殘斲。
且說那光頭孩兒之所以出手,原先自然是由于恻隐不忍,要抵擋那兩個拍花強徒。
可孩兒畢竟是孩兒,這麼打殺起來,卻成了遊戲,哪裡知道什麼兇險?他見居翼飛前飄後,似蜂若蛾,簡直和自己所修習的“金頂佛光”之中的某些功法“如對面見”;心下登時湧起無限興緻,于是也唱個喏、将渾身孔穴盡皆閉了,内蓄八萬四千眞氣,收起三千六百拳掌;也騰躍空中,與那居翼招搖以對,你進一尺、我退一尺,我逼一分、你讓一分節誠所謂“燕燕于飛,颉之颉之”,有如兩枚同極的磁石、比翼的蛱蝶,這便沒有厮打毆鬥的态勢了。
然而居翼豈甘如此罷休?他老于江湖、深具城府,見這孩兒起了玩心,便暗裡觑出個門道來,假意冉冉落下身形,引得光頭孩兒在自己的頂門上空盤之旋之——實則居翼已悄然腳踏實地,漸沉其腰、穩坐其胯,将渾身力量凝束于脅腹之間。
顯然,在這個當兒,他祇消趁着對方也随他收勢之際、奮出雙掌,則光頭孩兒勢必要骨斷腰折,立時畢命于這鏡面之上。
可偏在此時,橫裡殺出個程咬金來——居翼全然不明就裡,祇覺自己的後腰臂囊所在之處不知如何逼入兩股好似尖錐利刺般的物事,其力道之強,可如泰山壓頂;其聚積之細,則祇在針頭方圓。
此擊非但一舉而摧陷了他即将擊出的掌勁、也一推六二五地把他下腹腔中的一幹髒腑給搗了個稀爛,正是柔腸寸斷、不可收拾。
可憐他這白無常費盡心機要占盡一部“武藏十要”的失傳絕學,卻沒料想到自己竟栽在這絕學之中最稱泛泛的“四至四自在”的第四式“猶雷之暴烈焦燥”上。
突如其來、偷以這奔雷之手殺之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一旁坐山觀鬥的邢福雙。
在邢福雙而言,他之所以倏忽出手、哪裡是為了救那光頭孩兒?倒不如說簡直是為了逃脫這白無常鬼的糾纏與鎮壓罷了。
試想:萬居翼收拾了這光頭孩兒,豈不立刻就要追讨那八十四顆沉河佛頭的下落;那麼他邢福雙是索性吐實得好?還是另有什麼推托遷延的遁辭呢?
此外,邢福雙出手十分小心——他站在居翼的正背後,非但遠處坡下那兩青年特務不知究竟,連甫自半空之中翩然落下的光頭孩兒也沒看清楚,祇在轉瞬間瞥見對打這人猛然間身形一挺,翻起個大觔鬥,從自己的頂門上繞一記轉輪,而後便直楞楞摔下坡去。
落地之前居翼已然筋脈斷絕于丹田之處、眼前一片寂黑,半腔再也不會流動的死血盡從七竅淌出,魂魄則直奔枉死城挂号去也。
邢福雙卻搶作慌聲喊道:“哪裡來的孩童竟爾傷了我家居爺性命?哪裡來的孩童忒大狗膽,殺害我“三民主義大俠團”第四大護法居先生!”一面喊、一面謹謹愼愼彎身坐下,雙腿朝前,猶似小兒溜滑梯似地從那高人碼頭的鏡面上沿兒一溜煙滑下坡去,直滑到兩名殘兵敗卒的身旁,才悄聲問道:“二位久在公門伺候,比我可淵博得多了,借問一聲:眼下該怎麼辦?”
這二人登時也傻了眼,一個支支吾吾想着不知該如何向上面交代這筆爛帳,另一個大約還不曾從嫚兒的娘那姣好的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