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驿道上行人漸稀,平原上遠村近舍己袅起炊煙。
玉嬌龍還癡立道旁,在那兒遙望馳神。
香姑已經等得心急,探出身來催她起程。
她這才回過神來,向着車旁走去。
她剛上車坐定,香姑打趣地問道:“打了半天還不累,呆在路旁想什麼?玉嬌龍半玩笑半認真地說道:”在默誦一首詞:“‘……古道西風瘦馬,斷腸人在天涯。
’”
香姑笑着說:“什麼‘斷腸人’不斷腸人的,我看不如改成‘餓腸人在天涯’的好。
你已一天未吃未喝,也該找個地方投宿吃飯了。
”
玉嬌龍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也覺得有些餓了。
”說完,又驅車向前趕去。
一天一天的過去,柳樹從抽芽到發葉,天氣也漸漸地暖和起來。
玉嬌龍漫無目的地駕着車,在保定周圍一帶遊來蕩去。
在将近一個月的時間裡,她從霸縣到容城,又由容城到徐水,以至清苑、高陽,她幾乎把保定府所轄的地方都走遍了,卻沒有一個所在能夠讓她安靜下來。
她的心情總是顯得不安和焦躁,人也一天天地清瘦下去。
香姑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也覺奇怪,卻又不便問她。
一天,天已黃昏,她和香姑已經在一個小鎮的客店裡住了下來,剛洗過臉,正要開飯時,她突然心神不定地又催着香姑上路。
香姑略帶驚訝和抱怨的神情說:“看你像是掉了魂似的!天都快黑了,還到哪兒去呀?”
玉嬌龍卻興沖沖地說道:“聽說江湖上有些人,白天不便露面,專乘夜裡趕路,我想看看這些人去。
”
香姑奈她不得,隻好又随她上車,任她闖去。
玉嬌龍在離家出走之前,本已将她在西疆時如何向高老師偷偷學藝,高師娘為人如何險惡等都告訴了香姑,隻是對她和羅小虎的事卻隐諱下來隻字未提。
香姑是個精細人,她總覺玉小姐還有事瞞着她。
但她心裡究竟還藏着點什麼,她卻也不很清楚。
每當她一思忖着這件事情時,不知為什麼,她便老是想起她半年前曾在花園裡約仇大哥深夜相會的事來。
就是那天在去容城的道上,那位騎馬漢子前來攔車的事,香姑在車裡也看得清楚。
開始她也暗吃一驚,竟把那漢子認成是仇大哥了。
後來她二人又去草坪比武,離開草坪時那漢子給玉小姐跪了下來,以及那漢子離去後玉小姐那失魂落魄的情景,這一切切都在她心裡引起猜疑,她覺得這些似乎都與那位仇大哥有關。
但玉小姐越是隻字不提,她也就越更不敢動問。
香姑每想到這些,她都感到一陣委屈,不禁輕輕歎了口氣,心想:“玉小姐呀玉小姐,你連心都不讓我看,還說我是你的心腹!”
這時雖已是孟春季節,可到了夜間卻還是寒透膚肌。
特别是黎明前的濃露,幾可浸透行人的衣服。
玉嬌龍駕着車,在漫漫寂靜的驿道上行走了一夜,隐隐展現她眼前的時而是一望無際的荒草,時而是夾道的垅坎,時而是陰森的叢林。
一路上,除了偶爾碰上一二個錯過村店而被迫夜行的販夫或因急事趕路的旅客外,伴着她的就是哒哒的蹄聲和當當的鈴響。
這在白天趕路時聽來倒沒什麼的聲響,而在曠野的靜夜裡卻顯得那麼凄涼。
玉嬌龍馬不停蹄地趕了一夜,直至天亮後才來到一個村鎮。
馬已經疲憊不堪,香姑也被颠簸得全身有如骨散一般。
找了家客店住定以後,香姑連飯也不想吃,倒上床便沉沉睡去。
玉嬌龍卻仍是毫無睡意,又到街頭鎮後去察看一番,才若有所失地回店休息。
從這以後,一連多天,玉嬌龍總是夜行晝宿。
香姑伯她磨壞身體,也曾苦苦勸她,可她偏是不聽。
香姑拗她不過,也就随她去了。
一天夜裡,玉嬌龍從安川動身,駕着馬車向保定方向趕去。
行到半夜,前面出現了一片茂密的樹林,乘着朦朦的月色看去,隻見墨濃濃的一片,令人莫測幽深。
玉嬌龍來到林邊,不覺也停馬猶豫片刻。
香姑看了心裡害怕,說裡面可能伏有強人,央求她等候天明再過。
不料香姑不說強人還好,她這樣一說,玉嬌龍一咬唇,揮鞭竟向林中闖去。
那林裡盡是參天古樹,枝葉茂密得不見一點星光。
馬把頭埋得低低的,幾子全用鼻子探路。
摸索了約莫兩個時辰,才算穿出樹林,面前又出現了一片遼闊的沼澤地帶。
道路兩旁全是人高的蘆葦。
風吹葉響,蘆影移搖,似覺處處伏有魑魅,真比林中一片漆黑還更令人悚怖。
走着走着,來到一條河邊,卻隻見一河滔滔的波滾,不見了路。
原是夜來突泛春水,淹沒了堤橋,斷了去路。
前是河水,後是蘆林,玉嬌龍進退不得,隻得住馬停車,等候天明。
不料人靜神馳,一陣難堪的倦言突向玉嬌龍襲來。
她便趁此躲入車内,緊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