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又嗫嚅地說道:“那俞秀蓮刀法精奇,身手矯捷,我也奈她不得。
”
高先生長歎一聲,說道:“她雖未能保得善終,倒也死得幹淨,天理昭昭,也算造化她了。
”
二人又叙談一會,玉嬌龍幾次想從高先生口裡打探一些有關不久前官兵到此搜溝的情況,以及羅小虎的下落,終因話不沾邊,無由啟齒,高先生見夜已深沉,囑咐玉嬌龍好好安息,便自出房去了。
玉嬌龍送走高先生後,剛俯身整理床鋪,忽覺肚裡一陣微微震動。
她忙用雙手捧着小腹,心裡不由感到一種莫名的驚喜。
她雖從未聽人講過這種情景,卻竟臨症心靈,懂得這是胎動。
幾月來,她幾乎每日都在跋涉奔馳,疲于奔命,從兩月多前在漢水思酸摘食梅子時起,她雖然知道了自己已經懷孕,可總還是迷迷惚惚,并無确兆,今夜胎動,她才清楚地感到了胎兒确在肚裡,并已長大成形,手腳均能動了,猛然間,玉嬌龍想到自己快做母親了,不禁紅暈滿臉,感到一陣狂喜。
她背對燈光,輕撫着自己那已經隐隐凸起的肚子,暗暗在心裡說道:“這是小虎的骨血,是我身上的肉,是我将來唯一可以依從的兒子啊!”不知不覺間,她眼裡竟包滿了淚水。
本已感到十分疲憊的玉嬌龍,這時卻睡意全消,忙從行囊裡取出針線,縫了一條布帶,将小腹兜裹起來,以便她在縱馬奔馳時,不緻颠震着腹裡的胎兒。
玉嬌龍宜拾掇至半夜以後,方才和衣睡去。
次日晨起,玉嬌龍吃過早飯,正要去拜辭高先生,道童早已給她備好了大黑馬,來對她說道:“我師父一早便下崗到前村給人看病去了,要我送女施主出溝上路。
”
玉嬌龍十分意外,不知高先生真是有事去了,還是有意避她,她一陣怅然之後,又微微感到有些傷心起來,她默默理好行囊,出了廟門,回望殿上,不禁勾起一種依依之情。
她問道童道:“你師父可還說過什麼來?”
道童說道:“師父吩咐我轉告女施主四句話:”心宜空,耳宜聰,眼宜冷,口宜封。
‘師父還要我告訴女施主說:就把來此投宿的事當成一夢罷了。
“玉嬌龍已經心領神會。
明白高先生那前四句是教她謹慎行事,為她的安危着想;後一句則是他怕受牽連,為他自己的保身而發。
她懷感之餘又不禁在唇邊隐隐露出一絲冷笑。
玉嬌龍牽馬跟随着道童進了壁溝。
這時天色雖已大亮,溝裡卻仍然昏暗不明,樹木荊荊密密叢叢,溝道縱橫交錯,使人感到撲朔迷離,恍恍惚惚,裹足徘徊。
玉嬌龍乘機對道童說道:”你師父也曾對我露出你昨晚所談之事;你且将詳情告我,我決不向外人去說。
“道童驚疑地望着玉嬌龍,似信非信地問道:”我師父怎會對你談到這事!“
玉嬌龍:“你師父确曾有所流露,隻是未能細談。
我看他似與那躲進溝來的人相識。
”
道童忙辯解道:“隻認識其中,一人,也是那人失把師父認出來的。
”
玉嬌龍乘機探詢道:“我猜也是這樣。
隻是不知那人怎會進溝,後來又怎樣了?”
道童說道:“那天一早,師父去前村給人看病、正碰上三個騎馬的人迎面飛奔而來。
其中一人見了師父、忙跳下馬來招呼師父。
師父也認出那人來了,因見他行色匆忙,一問,才知他是在大同闖下大禍,是半夜裡從城裡逃出來的,官兵正在後面追他。
師父一看,這時後面遠處塵頭已起,限見官兵已快追來,師父便忙将他三人領進這壁溝,把他們隐藏起來。
那些官兵追到附近。
四處搜查,也進這溝裡來搜了半天,他三人就在溝裡轉來轉去,結果那些官兵卻連個影兒也沒看見,便垂頭喪氣地走了。
師父把他三人留在廟裡住了幾天,直等外邊風平浪靜,才放他三人離去。
“玉嬌龍:”為首那人可是姓羅?“
道童:“我不知道。
隻聽師父叫他虎子,我不敢多問。
”
玉嬌龍:“他三人既然在廟裡住了幾天,你可聽到你師父和他談過些什麼話來?”
道童:“那人對師父十分恭敬。
師父曾多番勸他,要他或去投軍,或去做些買賣,不要再回關外,更不要再和官府作對。
那人卻不肯聽,說不是他不容官府,是官府容他不得。
他還說,他不能像師父那樣跑去出家,他就是找個地方出了家也不得安靜。
他說,武松、花和尚也出了家,最後還是逼上梁山了事。
師父奈他不得,隻好唉聲歎氣。
”
玉嬌龍心情漸漸感到沉重起來,她為羅小虎的境況和固執而感到失望和傷心,也為自己的形單影孤、前途未蔔而感到凄惶和悲憫。
羅小虎在她心目中,時而是英雄,使她從他身上感到一種無窮的力量;時而是馬賊,又使她因他而感到難言的羞愧。
道童已經打開話匣,不需玉嬌龍再間,他就接談下去:“那天他三人走,也是我送他們出溝的。
領頭那人曾問我為什麼小小年紀就出了家?我說爹媽死得早,出家隻為混口飯吃。
那人又對我說,以後日子不好過,就到西疆找他去。
我說:”我又不知道你是誰,如何找你去?‘那位長得很俊的小哥悄悄對我說:“你如到西疆,隻要一問半天雲,沒有不知道的。
’我也讀過《百家姓》,哪有姓半的!也不知那小哥說的是真還是假?
“玉嬌龍見道童說這番話時,神清顯得那樣稚氣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