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鱿魚,你怎麼在這裡?我說我在這裡上班。
洪玫說,好呀,回頭我來找你。
她說完也不睬我,直往樓上跑。
一會兒拖着李達的手下來了。
這件事簡直像天方夜譚。
我除了錯愕和惶惑,實在找不到其他反應。
第二天,我在碼頭見了個頭兒,又把自己給吓着了。
周怡突然來了,說是檢查工作。
原來她就是那個剛提的副科長,李達原來的頂頭上司。
那時我正在堆場查貨,李達陪着周怡走了過來。
李達介紹說是周科長。
周怡穿了身制服,帶了頂關帽,乍一看,還真認不出來。
可周怡認出了我,她找了個借口讓李達爬到貨櫃裡,突然把我拉到兩個貨櫃之間,在我肩膀上砸了一拳,說,你怎麼來了?我這才認出那個小娘們兒來。
我說,你?臭丫頭片子。
周怡說,來了也不給我打個招呼?我說,屁話,我不知道你在這兒,你知道我來了,你不找我,倒怪起我來了。
周怡說,誰知道你來了,我又不看文件。
我說,還好意思,貨管科長不看文件,怎麼監管?周怡說,就知道你是個書呆子,回頭我給你電話。
說完拉着我走了出去。
李達從貨櫃裡爬出來了,一頭臭汗,臉上沾了些黑油。
他說,電池沒電了,看不太清。
周怡把臉一沉,說,看不清?你也是老海關了,看不清就算了?拉過去卸。
東平碼頭是周怡管的,她盡管沒長駐這裡,出了事她卻要負責。
所以隔三差五要過來檢查一下,對讓李達頂她的位她是很有意見的。
可一時又找不到别人。
看到我她很高興,覺得讓我當個小組長,整天管着我是件很快樂的事。
李達忙着指揮人去卸櫃時她就把這層意思跟我講了。
我說,給你領導倒無所謂,隻是組長官太大,恐怕我做不來。
周怡說,呵,你還嫌官小,我還擔心你做不來呢。
我說,早知道你在三科,我就不來了,讓一個臭丫頭片子管着,我心裡窩火呀。
周怡說,現在要走也來得及。
等李達走遠了,周怡又把我拉進兩個貨櫃中間,問我碼頭的事搞明白了沒有。
我說,碼頭有什麼事?不就是一些貨?周怡說,你真是糊塗,李達沒派個人教你?我說,有,今天跟這個,明天跟那個。
周怡說,剛才我查了這個月的報關單,你還簽了不少名呢,都是你查的?我說,那倒不一定,領導讓簽,我能不簽嗎?周怡說,那是,食君之飯,忠君之事嘛,出了事,領導不一定負責喲。
我說,你可别吓唬我。
周怡說,我剛來的時候,也沒少幹傻事,李達沒别的本事,就會欺負新同志,以後呀,不是你查的貨,你少簽名,真出了事,誰也救不了你。
周怡打電話問卸櫃的情況。
李達說還沒卸完,周怡就很生氣,說,跟老娘來這一套,老娘有的是時間。
周怡講粗口了,這丫頭變壞了。
我說,你幾時成了老娘了?周怡笑了笑,說,在這鬼地方不變成老娘才怪呢。
原來那個貨櫃真的有問題,貨主在拖時間,好找關系疏通。
周怡也很有經驗,她把手機關了,故意賴在堆場,跟我聊天,誰也找不到她。
拖到六點鐘,貨主知道拖不下去,隻好讓人卸櫃。
卸完了周怡叫我跟她去看。
全卸在查驗平台上,占了一半平台。
我看了下報關單,申報的品名是EVE。
周怡說,看出名堂沒有?我說,沒有。
認真看了一遍,外包裝是塑料袋,乍一看還真沒有什麼差别。
可仔細一看就發現問題了,顔色有些不同,英文字母也有差别。
我把疑點告訴周怡,周怡說,你不算蠢嘛,那是聚乙烯,要領證的。
我知道了,逃證。
給領導查出了問題,大家都有些臉上無光的樣子。
李達尤其灰頭土臉。
這個櫃他親自查的,知道有問題,卻以看不清為由推脫。
領導卻不給他面子,非要一查到底。
回到辦公室,周怡把李達狠狠地罵了一頓,搞得他一張老臉沒地方放。
一會兒貨主來了,拼命承認錯誤,交了一份書面檢讨,指天發誓說不知道裡面有聚乙烯,是供貨方搞錯了,還把供貨方的傳真拿給周怡看,要周怡網開一面。
周怡在那兒冷笑。
貨主也知道蒙不過她,她心水清得很呢,就嘿嘿笑着說,就是那麼回事呢,周科長也是明白人。
周怡說,我最憎人弄虛作假。
她把貨主晾在一邊,跟我探讨依法行政問題。
貨主不敢插話,又不敢走,就站在那兒,傻乎乎的。
過了半小時,周怡才像想起什麼似的,說,喂,你還站那兒幹什麼?貨主說,麻煩周科長指條路。
周怡說,行,給你兩條道,要麼補證,要麼移交調查。
貨主趕緊說,補證補證,我們馬上去領證。
說完涎着臉說,能不能先放貨,後補證?周怡把眼一瞪,說,你還敢讨價還價?貨主連說不敢不敢,調頭就走。
晚上周怡請我吃飯。
問我這兩年在哪兒鬼混。
我說還是在誤人子弟。
周怡說,真沒出息,還以為你升了官,發了财呢。
我說,你也夠有出息的,就知道升官發财,老師算是白教你了。
周怡笑着說,好在沒聽你的,聽你的窩囊死了。
我說,你活得這麼自在,也不給老師打個電話,也好讓老師早點清醒過來呀。
周怡說,我怎麼跟你打電話,天知道你去哪兒流浪了。
這倒是實話,我去了海關學院沒幾個人知道。
我離開海關學校時,周怡還沒畢業,她分到哪裡了也沒人告訴我。
我們喝了點酒,吃了幾個海鮮,吃了兩盅燕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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