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如期舉行。
那天天氣特别好,陽光普照,馬羚一早起來,特别跑到室外看了氣溫表,二十五度。
她高興地說,老公,可以穿婚紗呢。
她一直發愁婚禮那天來寒流,下雨、降溫,穿不上婚紗。
我說,好哇,老天也關照你,你可得珍惜。
她在我臉上親了一下,贊揚我會說話。
接着大家都忙開了,一部分親戚上午就到了,就算不到機場去接,也得在門口接,然後安排地方休息。
中午要陪着吃飯。
我老娘老爹也來了,小妹陪着來的。
結婚是件大事,他們不想來,怕給我丢臉,可也得來。
大哥和大姐沒來,湊了份子錢。
讓小妹帶給我。
小妹大學畢業,分配工作剛好一年半,老媽原來要她來廣東投靠我,可她堅持留在武漢,說是好照顧家裡。
女孩子飛不遠,她們戀家。
初次見到兒媳婦,老爹老娘給她的富貴和亮麗驚呆了,覺得這天大的福氣很不真實,擔心兒子承受不起。
隻有小妹覺得她的二哥了不起,多好的女人都配得上。
馬羚要做樣子給家裡人看,拉着我親自開車去機場接他們,一路上挽着老娘的手。
老娘的行頭全換了,那身衣服金光閃閃,她一輩子也沒穿過,今後大概也不會再穿。
可不論衣服怎麼高貴,也掩飾不了那身飽經滄桑日見衰老的皮膚。
馬羚的青春亮麗和老娘的風燭殘年是一道奇特的風景。
連正值豆蔻年華的小妹也成了一片襯托紅花的綠葉。
老頭子跟我無話可說,問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我說了他也不懂,随便應付他幾句。
他知道我不願意談工作,生活上的事他也不想問,于是就沉默。
老娘把房子認真看了一遍,看出是兩套房,而且我跟馬羚分開住,一開始她認為是沒結婚的緣故,後來知道我們養成了分居的習慣,結婚後也準備這樣住,心裡就紐成了一個死結。
倒是小妹想得開,她跟老娘說,現在流行周末夫妻,平時上下班自己過,到周末了才湊在一起,這樣有利于促進感情,減少矛盾。
老娘不懂這些道理,她就認死理兒,覺得居家過日子,就得住在一起。
每天看到那個人,心裡才踏實。
小妹說,咱哥和咱嫂是住在一起,一棟房子裡住,一個鍋吃飯,還經常坐一部車呢,是大奔。
老娘說,是,就不一個床睡覺。
小妹笑着說,媽,你怎麼知道不是一個床睡覺?他們還要讓你抱孫子呢。
老娘覺得沙發太高級,還軟踏踏的,坐着把人都陷進去了。
她甯願坐硬闆凳,客廳裡找不到硬闆凳,她就坐在飯廳裡,電視也可以不看。
老爺子為了顯示他入鄉随俗,陷在沙發裡,頭仰着,看起了電影。
可他那渾身的不自在藏也藏不住。
隻有小妹還算随意,一會兒幫我整理書籍,一會兒幫我收拾衣服。
她說,哥,你這邊的事,嫂子都不管嗎?我說,家務活誰都不管,有保姆。
小妹說,嫂子就不做餐飯給你吃?我說,哪有功夫做飯?搬進來還沒開過夥呢。
小妹說,我就不信連做餐飯的時間也沒有。
我說,不是沒有時間,是不願意浪費這個時間,你不懂。
小妹說,我是不懂,我要是成家,就不找成功的男人,找個普通的,平平常常過一輩子。
我說,有哥在,你想過普通日子也難哪。
對面開始熱鬧起來,我估計是馬烽和他父母來了。
過去一看,除了馬羚一家四口,還有三親六戚,擠了一屋子。
馬烽說,來得好,先見個面。
把我介紹給一大堆親戚。
我知道來到家裡的不會是普通親戚,不敢怠慢,禮數盡可能周到,咱不能讓馬羚丢臉哪。
大家把我當馬佬一樣看了一遍,終于輪到老嶽父說話了,他說,家裡人來了吧?我說,來了,在西邊屋裡歇着呢。
老嶽父說,那我跟老太婆過去見個面吧?羚子,帶我們過去。
見到親家,老爺子面部有些緊張,半天沒說出一句話,隻好看着我。
馬羚爸走過去跟老爺子握手。
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兩個老頭子有一句沒一句地聊。
保姆上了茶,小妹把糖果拿了出來。
馬羚說,老媽呢?我說,在飯餐裡呢。
馬羚媽說,叫誰老媽?沒大沒小。
馬羚笑笑,說,跟江攝學的。
她走進飯廳把老媽攙了出來。
見到親家母,老媽倒是像見了個老熟人,說個不停,可惜的是,她的話馬羚媽一句也聽不懂,全靠小妹翻譯。
馬羚媽的話她也聽不全,也得小妹翻譯,可辛苦了。
我和馬羚還得安排婚禮上的事,沒空跟家人親戚耗。
簡單吃過午飯,分頭去抓落實。
馬羚擔心她的伴娘和姐妹,衣着呀,化妝呀,程序呀。
她抓了學院一個舊同事做節目總監,又對人家一百個不放心,事無巨細都要過問,跟她做生意時的大氣真是判若兩人。
她交待我辦三件事,一是飯店的訂餐,菜單要終審一遍;二是花車,是不是全到位了,裝飾好了沒有;三是交通問題,咱不能影響了交通,但也不能讓交通影響了咱。
這個時候,我的至交馬仁龍同志就派上了用場了。
馬羚刻薄地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咱們平時沒怎麼麻煩他。
一個下午,我就忙這三件事,給馬仁龍打了七八個電話,他說,兄弟你放心,三點鐘我就讓兄弟們上了路,像保護外國元首一樣保護你的花車。
在這種時候,馬羚就把她那個小市民的惡俗心态暴露無遺,非要搞什麼花車巡遊,非要把一個大酒店全包下來,讓幾百人為她服務。
她原來還想租個遊艇順着南江、西江、東江遊一個通宵。
給我好說歹說把她勸住了。
我說咱是一夜暴富,多少人嫉妒得眼睛紅彤彤。
你就不怕人家惦記上你?我還勸她把那個香港東平兩地牌的大奔換了,免得别人惦記。
搞得她心裡不痛快了好幾天。
我把事情辦完後,看看時間還早,就跑到迎賓館裡開了間房,睡了一覺。
睡到四點鐘,才慌慌忙忙地趕回家裡,故意跑出一身大汗。
馬羚剛從名人化了妝回來,已經把婚紗穿上了。
看我滿頭是汗,心疼得不得了。
她想親自替我擦汗,又怕弄壞了妝,還有那件名貴的婚紗,也是挨不得碰不得的。
我湊近她耳邊輕聲說,不得了,還以為娶的是埃及豔後呢。
馬羚說,滾一邊去。
她讓一個姐妹幫我清洗臉上的汗水,還要我補一個淡妝。
後來我發現自己就像一個要出訪的國家領導人。
是模是樣的。
遊街花了一個多小時,好在東平不太大,十幾條街,再慢的車速也有走完的時候。
我坐在車上,胡思亂想,想着有一大幫冤家對頭要在酒席上碰頭,那氣氛一定特别好玩,還有石留和軍伐會不會來參加婚禮呢,老楊要來,很多人一定也會來捧場。
連周海濤都答應到場祝賀。
他下面自然有一幫人跟着。
馬仁龍是我的伴郎,他要帶一幫兄弟來保護我,不能讓馬羚的姐妹欺負我。
凡此種種,都讓我樂不可支。
與馬羚的洞房花燭倒像一件可有可無的事,因為這不過是個形式,事實上咱們早洞房花燭多少回了。
終于到了酒店門口,我松了口氣,慶幸沒有住在首都北京,要是這個巡遊法,把咱皇城兜一圈,非得早晨八點鐘出門不可。
馬仁龍一幫兄弟早到了,站在門口迎接我們。
門口一溜停着的全是公安的車,他那幫兄弟全穿着便衣,一個個氣宇軒昂。
俺家裡沒什麼人出得了台面,卻有一幫死黨兄弟。
算是替我掙足了面子。
我跟馬羚站在門口,後面站着一幫兄弟姐妹,等待着親朋好友的到來。
攝影的那幫人手腳很快,已經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