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價遲遲不給我降下來,我實在沒法開工呀,求你大老闆開開恩,能不能這兩天就把地價談定将土地使用證開出來。
”
鄭天良對着電話說:“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跟他們協調了好幾次,阻力太大,尤其是百分之四十優惠,難度特别大。
另外還有一些稅費減免,我也要同時跟有關部門商量,我要讓朋友們來投資一定要有利可圖。
但這需要時間,慢慢來,你也不要太急。
”
萬源說:“老闆,你明天晚上在家嗎”
鄭天良說:“明天晚上暫時還沒有安排,應該在家。
”
萬源說:“我明天晚上到你家去當面向你彙報地價和土地證的事,好嗎?”
鄭天良說:“那好吧,我明天将其他活動推掉,我在家等你。
”
放下電話,鄭天良走進自己的房間,見周玉英已經睡着了,他輕輕地帶上房門,走進客廳,小心謹慎地打開了趙全福帶來的兩瓶酒,第一瓶酒貨真價實,他拿起來搖了搖,他聽到酒在瓶裡面真實的聲音。
鄭天良坐到沙發上抽煙,眉頭皺得很緊,香煙剛抽了兩口,他突然從沙發上反彈起來,打開另外一瓶,盒子裡沒酒,是壓得很紮實的領袖人物頭像,領袖們被擠在酒盒子裡聞夠了酒的氣息,臉色都有些蒼茫,鄭天良将領袖們從酒盒子裡倒在茶幾上,一數,整整三十萬。
鄭天良将領袖們重新裝進酒盒子裡,然後按原樣放在手提袋裡,悄悄地走進了西廂房裡清揚的空房間,清揚的書櫥下面是一個酒櫃,裡面堆滿了煙酒,他也不知道這些煙酒是誰送來的,送來的是什麼煙酒。
他将裝有領袖頭像的那盒酒放在最裡面的位置并撕下了一個香煙的過濾嘴塞在盒子的縫上作記号。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周玉英也漸漸地習慣了下級和廠長經理們帶一些煙酒登門彙報工作了,一開始,她跟鄭天良談起了這是腐敗行為,鄭天良說煙酒不過是一種禮節性而已,周玉英說這些禮節性的煙酒太貴了,鄭天良說現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其實跟當年窮的時候走親訪友帶一包茶食點心一樣,我如果都拒絕了人家的心意,這以後工作還怎麼做,許多事情是配合才做成的,我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鄭天良義正辭嚴地說:“但有一點是明确的,煙酒破例收下,但錢一分不能要,無論我在不在家,你我都不準收任何人的一分錢,懂嗎?”周玉英連連點頭。
鄭天良走進房間的時候,周玉英正在打呼噜,這個長年沒有工作的老太婆,不會打扮,不懂修飾,身上的肉又松又皺,他這時想起了沈彙麗,還有那個王月玲。
第二天晚上,宣中陽和鄭天良陪省經委齊主任吃完飯後,安排好了齊主任到賓館休息,宣中陽說:“老鄭,我們晚上是不是開一個碰頭會,研究一下明天向齊主任彙報工業區改革的彙報提綱?”
鄭天良說:“不用了,明天我彙報,有不完善的地方,你做補充。
情況我很清楚,關鍵是突出改制的成績而不是困難,說老實話,省經委是不可能給我們幫什麼忙的,一切都要靠我們自己。
正亭書記交待過,招商會後,向省市領導彙報時,不要宣染悲觀失望的情緒,要振作精神,要對深化國企改革充滿信心。
你看這樣行不行?”
他們在藍湖賓館的走廊裡一邊走一邊說,酒的氣息尾随着聲音一路纏綿,宣中陽見鄭天良這樣說了,也就沒有持不同意見。
鄭天良回到家裡坐在沙發上繼續看電視,電視放的是什麼,他同樣熟視無睹,他感到屏幕上走動的都是表演的人,表演的人頭發和鞋子都是精心設計的。
萬源一直到晚上十點半鐘的時候,才敲響了鄭天良家的門,他是拎着一個棕色公文箱進來的,公文箱上顯然還帶有密碼鎖。
進門後,鄭天良熱情讓座,周玉英早就被鄭天良安排睡覺去了,所以鄭天良親自給萬源倒了一杯茶還給他剝了一個香蕉。
萬源看了看鄭天良家的房子想起了十年前在這個空間裡的一些相關場景與細節,他說:“老闆,你這家也太破了,哪天我讓工程隊來給你裝修一下。
”鄭天良用眼睛的餘光瞟了棕色密碼箱一眼說:“湊合着住吧,我們當領導幹部的已經窮慣了。
”
萬源很輕松地笑了笑說:“老闆,你們當領導的窮與改革開放的精神是不相符的。
貧窮不是社會主義,富裕才是社會主義,社會主義的領導幹部當然不該貧窮,所以我對現在宣傳領導幹部兩袖清風一貧如洗是有看法的,美國總統的年薪是二十萬美金,而我們黨和國家領導人才拿三四千美金的年薪,你們這一級領導年薪一千多美金,這是不公平的,我們社會主義國家比美國要難幹得多,工資應該更高才是。
”
鄭天良說:“我們是共産黨領導,共産黨的幹部是為人民服務的,而不是貪圖享受的,美國總統克林頓不僅每年要公開地到戴維營休假,還牽着一條狗,作為國家的主要領導人,這樣做影響是很不好的。
”
萬源說:“不僅如此,他還利用職權,奸淫了手下的工作人員萊溫斯基小姐,這也是很不好的,即使找個情婦,也不能亂搞身邊的女孩子,要不就跟希拉裡離婚,跟萊小姐結婚,就像孫中山跟宋慶齡一樣。
”
他們在這個冬天的夜裡說着一些無關緊要和說與不說都沒什麼意義的話,就是不談地價和土地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