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犧牲自己,還是犧牲别人,偉大還是可恥隻在一線之差。
兩天後,辦好退學手續的德林終于要離開了。
他家的奔馳停在宿舍樓下,穿金戴銀的德林老爸果然很有房地産老闆的派頭。
畢浪沒料到德林的家境這樣好,畢竟他在班裡行事十分低調,并不像很多喜歡炫耀的纨绔子弟。
畢浪走到陽台上往下看。
德林提着行李走出宿舍樓,走向奔馳邊。
畢浪大聲叫了他一聲,德林仰起頭來。
“再見!”
“再見!”
畢浪朝德林揮起手,德林在樓下也揮着手。
陽光鋪滿兩人告别的距離。
蓦地,德林揮動的手凝在了半空,他的眼睛瞪得好大,那是突然而至的恐懼,血液退去的臉龐已經變成了死魚的色彩。
德林極度恐懼地鑽進車裡,奔馳一溜煙地離開了宿舍樓。
他應該看到了什麼,而且就在畢浪的身邊。
畢浪意識到這點,轉動艱澀的脖頸,心驚肉跳地向左邊看了看,又向右邊看了看,陽台上隻有他一個人而已。
那德林害怕的是什麼……
整個四零四寝室現在隻剩下他和張天遊兩個人了。
那個神經兮兮的男生,呆坐在床邊,僵硬的表情仿佛埋藏了一個黑夜,黑夜中沉默而冷清的墳墓,然後他笑了,像墳墓裡飄出鬼魂冷冽的陰笑。
“你、你笑什麼?”畢浪在張天遊面前,總感到有難以诠釋的寒意迎面撲來。
現在寝室裡剩下的兩個人明明應該守望相助才對,偏偏張天遊的态度那麼冷漠,還表露出對死亡的欲望。
别人的死,對他來說更像是一種享受。
“很快就到你了。
”張天遊幽幽地說道。
目光射過來,以最冰冷的溫度打在臉上。
畢浪打了個寒戰:“你……你在說什麼呀?什麼就到我了?”
“你知道的,你知道那個人皮燈女鬼不會離開你。
”
“開什麼玩笑,我和它無冤無仇,它幹嗎要害我?”
“需要理由嗎?”張天遊冷笑一聲,聲音在他陰鸷的臉龐久久盤旋。
畢浪抱緊身子。
“張天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你能通靈,一定知道的!”
張天遊又是一笑:“我知道的,每個人都逃不掉。
它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
”
他的笑,仿佛一朵白色的罂粟花在華麗地綻放。
中午吃飯的時候,畢浪剛坐下來就遠遠聽到有人小聲叫自己的名字。
用不着擡頭也能分辨出這把心底最深刻的聲音。
Kelly端着餐盤走過來,坐在了他的對面。
流動在餐桌上的陽光,搭起了一條聯系雙方的橋梁。
然而,畢浪卻端起餐盤,走到了另一張空着的座位。
對面坐着的是個完全不認識的家夥,正用看怪物的眼光端詳着這位入侵者。
畢浪自顧自地夾起一塊肉往嘴裡送,食之無味。
明明Kelly都坐到了他的對面,他卻選擇逃避。
Kelly此時一定感到奇怪,而且生氣。
她不會理解他的苦心。
如果她再親近他,将來恐怕也會遭遇不幸的。
死的人已經夠多了,他不想失去他最關心的人。
身後的餐桌上傳來Kelly生氣地把吃完的餐盤扔回到餐架上的聲音,金屬尖銳地碰撞。
他的心在這一刻被絞得很痛,痛感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強烈,他拼命地捂住胸口。
Kelly經過時,他接收到她埋怨的目光。
原來不能愛别人的感覺這麼難受。
就連蕭南,畢浪也刻意和他保持着距離。
盡管對方忙于學業而絲毫沒有注意到,周末的時候又拉着他一起搭上了回家的公車。
公車上的電視屏幕不斷循環地放着廣告和音樂,直讓人倒胃口。
廣州城的高樓大廈将天空劃成淩亂的碎片。
這樣冷漠的城市,這樣冷漠的居民。
蕭南拿着書背英文單詞,突然從一連串低喃的單詞中冒出一句:“最近真的發生了很多事啊。
”
畢浪瞥了他一眼。
“是呀,怪多的。
”
“你撿到的那盞燈還留着嗎?”
“留着呀,想扔掉也不行。
”
“為什麼?”蕭南轉過來疑惑的臉,“把它送給别人不行嗎?”
“送給别人……”
如果是這樣,那個人應該和顧心萱有關聯,譬如說……畢浪想到了林羽生。
把人皮燈交給他再合适不過了,畢竟他和顧心萱曾經交往過。
畢浪下定決心後,心境突然一下子豁然開朗了。
他轉過頭去看車窗外美麗的街景。
林羽生住在三零四,就在四零四寝室的正下方。
畢浪趁三零四寝室裡沒有人的時候,提着人皮燈迅速閃了進去。
林羽生的床位他之前已經打聽清楚,所以畢浪動作迅速而直接地把人皮燈塞進對方的衣櫃裡。
因為倘若把人皮燈放在書桌上,太顯眼了又容易被發現,林羽生肯定會把它扔掉。
要是放在衣櫃裡,藏在一大堆衣服下面,弄不好得等上好幾天才會被發現。
那時候人皮燈女鬼已經纏上林羽生了,他即使想擺脫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畢浪雖然覺得這個做法有點卑鄙可恥,但林羽生平時的所作所為實在不讨人喜歡,更何況他和人皮燈女鬼也算是有過緣分。
每每想到這裡,畢浪就覺得這是一個卑鄙但正确的決定。
畢浪關上了衣櫃,正準備離開,可是他無意中瞥了一眼天花闆,就站住不動了。
這裡的天花闆竟然也出現跟四零四相似的黴斑,但比他們寝室裡的黴斑要小一些,顔色也要淡一些。
畢浪仰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