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該擠發我了!”一面哭喊,一面滾揉,自己拍打。
薛蟠急的說又不好,勸又不好,打又不好,央告又不好,隻是出入咳聲歎氣,抱怨說運氣不好。
當下薛姨媽早被薛寶钗勸進去了,隻命人來賣香菱。
寶钗笑道:“咱們家從來隻知買人,并不知賣人之說。
媽可是氣的胡塗了,倘或叫人聽見,豈不笑話。
哥哥嫂子嫌他不好,留下我使喚,我正也沒人使呢。
”薛姨媽道:“留着他還是淘氣,不如打發了他倒幹淨。
”寶钗笑道:“他跟着我也是一樣,橫豎不叫他到前頭去。
從此斷絕了他那裡,也如賣了一般。
”香菱早已跑到薛姨媽跟前痛哭哀求,隻不願出去,情願跟着姑娘,薛姨媽也隻得罷了。
自此以後,香菱果跟随寶钗去了,把前面路徑竟一心斷絕。
雖然如此,終不免對月傷悲,挑燈自歎。
本來怯弱,雖在薛蟠房中幾年,皆由血分中有病,是以并無胎孕。
今複加以氣怒傷感,内外折挫不堪,竟釀成幹血之症,日漸羸瘦作燒,飲食懶進,請醫診視服藥亦不效驗。
那時金桂又吵鬧了數次,氣的薛姨媽母女惟暗自垂淚,怨命而已。
薛蟠雖曾仗着酒膽挺撞過兩三次,持棍欲打,那金桂便遞與他身子随意叫打;這裡持刀欲殺時,便伸與他脖項。
薛蟠也實不能下手,隻得亂鬧了一陣罷了。
如今習慣成自然,反使金桂越發長了威風,薛蟠越發軟了氣骨。
雖是香菱猶在,卻亦如不在的一般,雖不能十分暢快,就不覺的礙眼了,且姑置不究。
如此又漸次尋趁寶蟾。
寶蟾卻不比香菱的情性,最是個烈火幹柴,既和薛蟠情投意合,便把金桂忘在腦後。
近見金桂又作踐他,他便不肯服低容讓半點。
先是一沖一撞的拌嘴,後來金桂氣急了,甚至于罵,再至于打。
他雖不敢還言還手,便大撒潑性,拾頭打滾,尋死覓活,晝則刀剪,夜則繩索,無所不鬧。
薛蟠此時一身難以兩顧,惟徘徊觀望于二者之間,十分鬧的無法,便出門躲在外廂。
金桂不發作性氣,有時歡喜,便糾聚人來鬥紙牌,擲骰子作樂。
又生平最喜啃骨頭,每日務要殺雞鴨,将肉賞人吃,隻單以油炸焦骨頭下酒。
吃的不奈煩或動了氣,便肆行海罵,說:“有别的忘八粉頭樂的,我為什麼不樂!”薛家母女總不去理他。
薛蟠亦無别法,惟日夜悔恨不該娶這攪家星罷了,都是一時沒了主意。
于是甯榮二宅之人,上上下下,無有不知,無有不歎者。
此時寶玉已過了百日,出門行走。
亦曾過來見過金桂,“舉止形容也不怪厲,一般是鮮花嫩柳,與衆姊妹不差上下的人,焉得這等樣情性,可為奇之至極。
”因此心下納悶。
這日與王夫人請安去,又正遇見迎春奶娘來家請安,說起孫紹祖甚屬不端,“姑娘惟有背地裡淌眼抹淚的,隻要接了來家散誕兩日。
”王夫人因說:“我正要這兩日接他去,隻因七事八事的都不遂心,所以就忘了。
前兒寶玉去了,回來也曾說過的。
明日是個好日子,就接去。
”正說着,賈母打發人來找寶玉,說:“明兒一早往天齊廟還願。
”寶玉如今巴不得各處去逛逛,聽見如此,喜的一夜不曾合眼,盼明不明的。
次日一早,梳洗穿帶已畢,随了兩三個老嬷嬷坐車出西城門外天齊廟來燒香還願。
這廟裡已是昨日預備停妥的。
寶玉天生性怯,不敢近猙獰神鬼之像。
這天齊廟本系前朝所修,極其宏壯。
如今年深歲久,又極其荒涼。
裡面泥胎塑像皆極其兇惡,是以忙忙的焚過紙馬錢糧,便退至道院歇息。
一時吃過飯,衆嬷嬷和李貴等人圍随寶玉到處散誕頑耍了一回。
寶玉困倦,複回至靜室安歇。
衆嬷嬷生恐他睡着了,便請當家的老王道士來陪他說話兒。
這老王道士專意在江湖上賣藥,弄些海上方治人射利,這廟外現挂着招牌,丸散膏丹,色色俱備,亦長在甯榮兩宅走動熟慣,都與他起了個渾号,喚他作“王一貼”,言他的膏藥靈驗,隻一貼百病皆除之意。
當下王一貼進來,寶玉正歪在炕上想睡,李貴等正說“哥兒别睡着了”,厮混着。
看見王一貼進來,都笑道:“來的好,來的好。
王師父,你極會說古記的,說一個與我們小爺聽聽。
”王一貼笑道:“正是呢。
哥兒别睡,仔細肚裡面筋作怪。
”說着,滿屋裡人都笑了。
寶玉也笑着起身整衣。
王一貼喝命徒弟們快泡好酽茶來。
茗煙道:“我們爺不吃你的茶,連這屋裡坐着還嫌膏藥氣息呢。
”王一貼笑道:“沒當家花花的,膏藥從不拿進這屋裡來的。
知道哥兒今日必來,頭三五天就拿香熏了又熏的。
”寶玉道:“可是呢,天天隻聽見你的膏藥好,到底治什麼病?”王一貼道:“哥兒若問我的膏藥,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