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急矣,休聽外言而就死地!”
是夜曹爽意不能決,乃拔劍在手,嗟歎尋思;自黃昏直流涕到曉,終是狐疑不定。
桓範入帳催之曰:“主公思慮一晝夜,何尚不能決?”爽擲劍而歎曰:“我不起兵,情願棄官,但為富家翁足矣!”範大哭,出帳曰:“曹子丹以智謀自矜,今兄弟三人,真豚犢耳!”痛哭不已。
許允、陳泰令爽先納印绶與司馬懿。
爽先将印送去。
主簿楊綜扯住印绶而哭曰:“主公今日舍兵權自縛去降,不免東市受戮也。
”爽曰:“太傅必不失信于我。
”于是曹爽将印绶與許、陳二人,先赍與司馬懿。
衆軍見無将印,盡皆四散。
爽手下隻有數騎官僚。
到浮橋時,懿傳令,教曹爽兄弟三人,且回私宅。
餘皆發監,聽候敕旨。
爽等入城時,并無一人侍從。
桓範至浮橋邊,懿在馬上以鞭指之曰:“桓大夫何故如此?”範低頭不語,入城而去。
于是司馬懿請駕拔營入洛陽。
曹爽兄弟三人回家之後,懿用大鎖鎖門,令居民八百人圍守其宅。
曹爽心中憂悶。
羲謂爽曰:“今家中乏糧,兄可作書與太傅借糧。
如肯以糧借我,必無相害之心。
”爽乃作書令人持去。
司馬懿覽書,遂遣人送糧一百斛,運至曹爽府内。
爽大喜曰:“司馬公本無害我之心也。
”遂不以為憂。
原來司馬懿先将黃門張當捉下獄中問罪。
當曰:“非我一人,更有何晏、鄧揚、李勝、畢軌、丁谧等五人,同謀篡逆。
”懿取了張當供詞,卻捉何晏等勘問明白,皆稱三月間欲反。
懿用長枷釘了。
城門守将司蕃,告稱桓範矯诏出城,口稱太傅謀反。
懿曰:“誣人反情,抵罪反坐。
”亦将桓範等皆下獄,然後押爽兄弟三人并一幹人犯,皆斬于市曹,滅其三族;其家産财物,盡抄入庫。
時有曹爽從弟文叔之妻,乃夏侯令女也,早寡而無子。
其父欲改嫁之。
女截耳自誓。
及爽被誅,其父複将嫁之,女又斷去其鼻。
其家驚惶,謂之曰:“人生世間,如輕塵栖弱草,何至自苦如此?且夫家又被司馬氏誅戮已盡,守此欲誰為哉?”女泣曰:“吾聞:‘仁者不以盛衰改節,義者不以存亡易心。
’曹氏盛時,尚欲保終;況今滅亡,何忍棄之?此禽獸之行,吾豈為乎!”懿聞而賢之,聽使乞子自養,為曹氏後。
後人有詩曰:
弱草微塵盡達觀,夏侯有女義如山。
丈夫不及裙钗節,自顧須眉亦汗顔。
卻說司馬懿斬了曹爽,太尉蔣濟曰:“尚有魯芝、辛敞斬關奪門而出,楊綜奪印不與,皆不可縱。
”懿曰:“彼各為其主,乃義人也。
”遂複各人舊職。
辛敞歎曰:“吾若不問于姊,失大義矣!”後人有詩贊辛憲英曰:
為臣食祿當思報、事主臨危合盡忠。
辛氏憲英曾勸弟,古今千載頌高風。
司馬懿饒了辛敞等,仍出榜曉谕:但有曹爽門下一應人等,盡皆免死;有官者照舊複職;軍民各守家業。
内外安堵。
何、鄧二人死于非命,果應管辂之言。
卻說魏主曹芳封司馬懿為丞相,加九錫。
懿固辭不肯受。
芳不準,令父子三人同領國事。
懿忽然想起曹爽全家雖誅,尚有夏侯霸守備雍州等處,系爽親族,倘驟然作亂,如何提備,必當處置;即下诏遣使往雍州,取征西将軍夏侯霸赴洛陽議事。
夏侯霸聽知,大驚,便引本部三千兵造反。
有鎮守雍州刺史郭淮,聽知夏侯霸反,即率本部兵來,與夏侯霸交戰。
淮出馬大罵曰:“汝既是大魏皇族,天子又不曾虧汝,何故背反?”霸亦罵曰:“吾祖父于國家多建勳勞,今司馬懿何等人,滅吾曹氏宗族,又來取我,早晚必思篡位。
吾仗義讨賊,何反之有?”淮大怒,挺槍驟馬,直取夏侯霸。
霸揮刀縱馬來迎。
戰不十合,淮敗走,霸随後趕來。
忽聽得後軍呐喊,霸急回馬時,陳泰引兵殺來。
郭淮複回。
兩路夾攻,霸大敗而走,折兵大半;尋思無計,遂投漢中來降後主。
有人報與姜維,維心不信,令人體訪得實,方教入城。
霸拜見畢,哭告前事。
維曰:“昔微子去周,成萬古之名。
公能匡扶漢室,無愧古人也。
”遂設宴相待。
維就席問曰:“今司馬懿父子掌握重權,有窺我國之志否?”霸曰:“老賊方圖謀逆,未暇及外。
但魏國新有二人,正在妙齡之際。
若使領兵馬,實吳、蜀之大患也。
”維問:“二人是誰?”霸告曰:“一人見為秘書郎,乃颍川長社人;姓锺,名會,字士季;太傅锺繇之子;幼有膽智。
繇嘗率二子見文帝。
會時年七歲,其兄毓年八歲。
毓見帝惶懼,汗流滿面。
帝問毓曰:‘卿何以汗?’毓對曰:‘戰戰惶惶,汗出如漿。
’帝問會曰:‘卿何以不汗?’會對曰:‘戰戰栗栗,汗不敢出。
’魏帝奇之。
及稍長,喜讀兵書,深明韬略。
司馬懿與蔣濟皆稱其才。
一人見為掾吏,乃義陽人也;姓鄧,名艾,字士載。
幼年失父,素有大志。
但見高山大澤,辄窺度指畫,何處可以屯兵,何處可以積糧,何處可以埋伏。
人皆笑之,獨司馬懿奇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