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腳,便叫一聲:“神行太保。
”戴宗聽得,回過臉來定睛看時,見山坡下小徑邊立着一個大漢。
怎生模樣?但見:
白範陽笠子,如銀盤拖着紅纓;皂團領戰衣,似翡翠圍成錦繡。
搭膊絲縧纏裹肚,腿絣護膝襯鞋。
沙魚鞘斜插腰刀,筆管槍銀絲纏杆。
那人頭圓耳大,鼻直口方。
生得眉秀目疏,腰細膀闊。
遠看毒龍離石洞,近觀飛虎下雲端。
戴宗聽得那人叫了一聲“神行太保”,連忙回轉身來問道:“壯士素不曾拜識,如何呼喚賤名?”那漢慌忙答道:“足下真乃是神行太保!”撇了槍,便拜倒在地。
戴宗連忙扶住答禮,問道:“足下高姓大名?”那漢道:“小弟姓楊名林,祖貫彰德府人氏。
多在綠林叢中安身,江湖上都叫小弟做錦豹子楊林。
數月之前,路上酒肆裡遇見公孫勝先生,同在店中吃酒相會,備說梁山泊晁、宋二公招賢納士,如此義氣。
寫下一封書,教小弟自來投大寨入夥。
隻是不敢擅進,誠恐不納。
因此心意未定,進退蹉跎,不曾敢來。
外日公孫先生所說,李家道口舊有朱貴開酒店在彼,招引上山入夥的人。
山寨裡亦有一個招賢飛報頭領,喚做神行太保戴院長,日行八百裡路。
今見兄長行步非常,因此喚一聲看,不想果是仁兄。
正是天幸,無心而得遇!”戴宗道:“小可特為公孫勝先生回薊州去杳無音信,今奉晁、宋二公将令,差遣來薊州探聽消息,尋取公孫勝還寨。
不期卻遇足下相會。
”楊林道:“小弟雖是彰德府人,這薊州管下地方州郡都走遍了,倘若不棄,就随侍兄長同走一遭。
”戴宗道:“若得足下作伴,實是萬幸。
尋得公孫先生見了,一同回梁山泊去未遲。
”楊林見說了,大喜,就邀住戴宗,結拜為兄。
戴宗收了甲馬,兩個緩緩而行,到晚就投村店歇了。
楊林置酒請戴宗。
戴宗道:“我使神行法,不敢食葷。
”兩個隻買些素飯相待,結義為兄弟。
過了一夜,次日早起,打火吃了早飯,收拾動身。
楊林便問道:“兄長使神行法走路,小弟如何走得上?隻怕同行不得。
”戴宗笑道:“我的神行法也帶得人同走。
我把兩個甲馬拴在你腿上,作起法來,也和我一般走得快,要行便行,要住便住。
不然,你如何趕得我走!”楊林道:“隻恐小弟是凡胎濁骨的人,比不得兄長神體。
”戴宗道:“不妨。
是我的這法,諸人都帶得,作用了時,和我一般行。
隻是我自吃素,并無妨礙。
”當時取兩個甲馬,替楊林縛在腿上。
戴宗也隻縛了兩個。
作用了神行法,吹口氣在上面,兩個輕輕地走了去,要緊要慢,都随着戴宗行。
兩個于路閑說些江湖上的事。
雖隻見緩緩而行,正不知走了多少路。
兩個行到巳牌時分,前面來到一個去處,四圍都是高山,中間一條驿路。
楊林卻自認得,便對戴宗說道:“哥哥,此間地名喚做飲馬川。
前面兀那高山裡常常有大夥在内,近日不知如何。
因為山勢秀麗,水繞峰環,以此喚做飲馬川。
”兩個正來到山邊過,隻聽得忽地一聲鑼響,戰鼓亂鳴,走出一二百小喽啰,攔住去路。
當先擁着兩籌好漢,各挺一條樸刀,大喝道:“行人須住腳!你兩個是甚麼鳥人?那裡去的?會事的快把買路錢來,饒你兩個性命!”楊林笑道:“哥哥,你看我結果那呆鳥!”拈着筆管槍,搶将入去。
那兩個頭領見他來得兇,走近前來看了,上首的那個便叫道:“且不要動手!兀的不是楊林哥哥麼?”楊林見了,卻才認得。
上首那個大漢提着軍器向前剪拂了,便喚下首這個長漢都來施禮罷。
楊林請過戴宗,說道:“兄長且來和這兩個弟兄相見。
”戴宗問道:“這兩個壯士是誰?如何認得賢弟?”楊林便道:“這個認得小弟的好漢,他原是蓋天軍襄陽府人氏,姓鄧名飛,為他雙睛紅赤,江湖上人都喚他做火眼狻猊。
能使一條鐵鍊,人皆近他不得。
多曾合夥。
一别五年,不曾見面。
誰想今日他卻在這裡相遇着。
”鄧飛便問道:“楊林哥哥,這位兄長是誰?必不是等閑人也。
”楊林道:“我這仁兄是梁山泊好漢中神行太保戴宗的便是。
”鄧飛聽了道:“莫不是江州的戴院長,能行八百裡路程的?”戴宗答道:“小可便是。
”那兩個頭領慌忙剪拂道:“平日隻聽得說大名,不想今日在此拜識尊顔。
”戴宗看那鄧飛時,生得如何?有詩為證:
原是襄陽關撲漢,江湖飄蕩不思歸。
多餐人肉雙睛赤,火眼狻猊是鄧飛。
當下二位壯士施禮罷。
戴宗又問道:“這位好漢高姓大名?”鄧飛道:“我這兄弟姓孟名康,祖貫是真定州人氏。
善造大小船隻。
原因押送花石綱,要造大船,嗔怪這提調官催并責罰,他把本官一時殺了,棄家逃走在江湖上綠林中安身,已得年久。
因他長大白淨,人都見他一身好肉體,起他一個綽号,叫他做玉幡竿孟康。
”戴宗見說大喜。
看那孟康時,怎生模樣?有詩為證:
能攀強弩沖頭陣,善造艨艟越大江。
真州妙手樓船匠,白玉幡竿是孟康。
當時戴宗見了二人,心中甚喜。
四籌好漢說話間,楊林問道:“二位兄弟在此聚義幾時了?”鄧飛道:“不瞞兄長說,也有一年之上。
隻近半載之前,在這直西地面上遇着一個哥哥,姓裴名宣,祖貫是京兆府人氏。
原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