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六案孔目出身,極好刀筆。
為人忠直聰明,分毫不肯苟且,本處人都稱他鐵面孔目。
亦會拈槍使棒,舞劍輪刀,智勇足備。
為因朝廷除将一員貪濫知府到來,把他尋事刺配沙門島,從我這裡經過,被我們殺了防送公人,救了他在此安身,聚集得三二百人。
這裴宣極使得好雙劍,讓他年長,見在山寨中為主。
煩請二位義士同往小寨相會片時。
”便叫小喽啰牽過馬來,請戴宗、楊林都上了馬,四騎馬望山寨來。
行不多時,早到寨前,下了馬。
裴宣已有人報知,連忙出寨降階而接。
戴宗、楊林看裴宣時,果然好表人物,生得肉白肥胖,四平八穩,心中暗喜。
怎見得?有詩為證:
問事時智巧心靈,落筆處神号鬼哭。
心平恕毫發無私,稱裴宣鐵面孔目。
當下裴宣出寨來,降階迎接,邀請二位義士到聚義廳上。
俱各講禮罷,謙讓戴宗正面坐了,次是裴宣、楊林、鄧飛、孟康,五籌好漢,賓主相待,坐定筵宴。
當日大吹大擂飲酒,一團和氣。
看官聽說:這也都是地煞星之數,時節到來,天幸自然義聚相逢。
衆人吃酒中間,戴宗在筵上說起晁、宋二頭領招賢納士,結識天下四方豪傑,待人接物一團和氣,仗義疏财,許多好處;衆頭領同心協力;八百裡梁山泊如此雄壯,中間宛子城、蓼兒窪,四下裡都是茫茫煙水;更有許多軍馬,何愁官兵到來。
隻管把言語說他三個。
裴宣回道:“小弟寨中,也有三百來人馬,财賦亦有十餘輛車子,糧食草料不算。
倘若仁兄不棄微賤時,引薦于大寨入夥,願聽号令效力。
未知尊意若何?”戴宗大喜道:“晁、宋二公待人接納,并無異心。
更得諸公相助,如錦上添花。
若果有此心,可便收拾下行李,待小可和楊林去薊州見了公孫勝先生回來,那時一同扮做官軍,星夜前往。
”衆人大喜。
酒至半酣,移去後山斷金亭上看那飲馬川景緻吃酒。
端的好個飲馬川。
但見:
一望茫茫野水,周回隐隐青山。
幾多老樹映殘霞,數片采雲飄遠岫。
荒田寂寞,應無稚子看牛;古渡凄涼,那得奚人飲馬。
隻好強人安寨栅,偏宜好漢展旌旗。
戴宗看了這飲馬川一派山景,喝采道:“好山好水,真乃秀麗!你等二位如何來得到此?”鄧飛道:“原是幾個不成材小厮們在這裡屯紮,後被我兩個來奪了這個去處。
”衆皆大笑。
五籌好漢吃得大醉。
裴宣起身舞劍飲酒,戴宗稱贊不已。
至晚各自回寨内安歇。
次日,戴宗定要和楊林下山。
三位好漢苦留不住,相送到山下作别,自回寨裡來收拾行裝,整理動身。
不在話下。
且說戴宗和楊林離了飲馬川山寨,在路曉行夜住,早來到薊州城外,投個客店安歇了。
楊林便道:“哥哥,我想公孫勝先生是個出家人,必是山間林下村落中住,不在城裡。
”戴宗道:“說得是。
”當時二人先到城外,一到處詢問公孫勝先生下落消息,并無一個人曉得他。
住了一日,次早起來,又去遠近村坊街市訪問人時,亦無一個認得。
兩個又回店中歇了。
第三日,戴宗道:“敢怕城中有人認得他?”當日和楊林卻入薊州城裡來尋他。
兩個尋問老成人時,都道:“不認得。
敢不是城中人?隻怕是外縣名山大刹居住。
”
楊林正行到一個大街,隻見遠遠地一派鼓樂,迎将一個人來。
戴宗、楊林立在街上看時,前面兩個小牢子,一個馱着許多禮物花紅,一個捧着若幹段子采缯之物,後面青羅傘下罩着一個押獄劊子。
那人生得好表人物,露出藍靛般一身花繡,兩眉入鬓,鳳眼朝天,淡黃面皮,細細有幾根髭髯。
那人祖貫是河南人氏,姓楊名雄。
因跟一個叔伯哥哥來薊州做知府,一向流落在此。
續後一個新任知府卻認得他,因此就參他做兩院押獄兼充市曹行刑劊子。
因為他一身好武藝,面貌微黃,以此人都稱他做病關索楊雄。
有一首《臨江仙》詞,單道着楊雄好處。
但見:
兩臂雕青镌嫩玉,頭巾環眼嵌玲珑。
鬓邊愛插翠芙蓉。
背心書劊字,衫串染猩紅。
問事廳前逞手段,行刑處刀利如風。
微黃面色細眉濃。
人稱病關索,好漢是楊雄。
當時楊雄在中間走着,背後一個小牢子擎着鬼頭靶法刀。
原來才去市心裡決刑了回來,衆相識與他挂紅賀喜,送回家去,正從戴宗、楊林面前迎将過來,一簇人在路口攔住了把盞。
隻見側首小路裡又撞出七八個軍漢來,為頭的一個叫做踢殺羊張保。
這漢是薊州守禦城池的軍,帶着這幾個都是城裡城外時常讨閑錢使的破落戶漢子,官司累次奈何他不改。
為見楊雄原是外鄉人來薊州,有人懼怕他,因此不怯氣。
當日正見他賞賜得許多段匹,帶了這幾個沒頭神,吃得半醉,卻好趕來要惹他。
又見衆人攔住他在路口把盞,那張保撥開衆人,鑽過面前叫道:“節級拜揖。
”楊雄道:“大哥來吃酒。
”張保道:“我不要酒吃,我特來向你借百十貫錢使用。
”楊雄道:“雖是我認得大哥,不曾錢财相交,如何問我借錢?”張保道:“你今日詐得百姓許多财物,如何不借我些?”楊雄應道:“這都是别人與我做好看的,怎麼是詐得百姓的?你來放刁!我與你軍衛有司,各無統屬!”張保不應,便叫衆人向前一哄,先把花紅段子都搶了去。
楊雄叫道:“這厮們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