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子與我做拜錢。
你不與,莫不教我和野漢子要!大姐姐是一套衣裳、五錢銀子,别人也有簪子的,也有花的。
隻我沒有,我就不去了!”
西門慶道:“前邊廚櫃内拿一匹紅紗來,與你做拜錢罷。
”
金蓮道,“我就去不成,也不要那嚣紗片子,拿出去倒沒的教人笑話!”
西門慶道:“你休亂,等我往那邊樓上,尋一件什麼與他便了。
如今往東京送賀禮,也要幾匹尺頭,一答兒尋下來罷。
”
于是走到李瓶兒那邊樓上,尋了兩匹玄色織金麒麟補子尺頭、兩個南京色緞、一匹大紅鬥牛紵絲、一匹翠藍雲緞。
因對李瓶兒說:“要尋一件雲絹衫與金蓮做拜錢,如無,拿帖緞子鋪讨去罷。
”
李瓶兒道:“你不要鋪子裡取去,我有一件織金雲絹衣服哩!大紅衫兒、藍裙,留下一件也不中用,俺兩個都做了拜錢罷。
”
一面向箱中取出來。
李瓶兒親自拿與金蓮瞧:“随姐姐揀,衫兒也得,裙兒也得,咱兩個一事包了做拜錢倒好,省得又取去。
”
金蓮道:“你的,我怎好要?”
李瓶兒道:“好姐姐,怎生恁說話!”
推了半日,金蓮方才肯了。
又出去教陳敬濟換了腰封,寫了二人名字在上,不題。
且說平安兒正在大門首,隻見白赉光走來問道:“大官人在家麼?”
平安兒道:“俺爹不在家了。
”
那白赉光不信,迳入裡面廳上,見槅子關着,說道:“果然不在家。
往那裡去了?”
平安道:“今日門外送行去了,還沒來。
”
白赉光道:“既是送行,這咱晚也該來家了。
”
平安道:“白大叔有甚話說下,待爹來家,小的禀就是了。
”
白赉光道:“沒什麼活,隻是許多時沒見,閑來望望。
既不在,我等等罷。
”
平安道:“隻怕來晚了,你老人家等不得。
”
白赉光不依,把槅子推開,進入廳内,在椅子上就坐了。
衆小厮也不理他,由他坐去。
不想天假其便,西門慶教迎春抱着尺頭,從後邊走來,剛轉過軟壁,頂頭就撞見白赉光在廳上坐着。
迎春兒丢下緞子,往後走不疊。
白赉光道:“這不是哥在家!”
一面走下來唱喏。
西門慶見了,推辭不得,須索讓坐。
睃見白赉光頭戴着一頂出洗覆盔過的、恰如太山遊到嶺的舊羅帽兒,身穿着一件壞領磨襟救火的硬漿白布衫,腳下趿着一雙乍闆唱曲兒前後彎絕戶綻的皂靴,裡邊插着一雙一碌子蠅子打不到、黃絲轉香馬凳襪子。
坐下,也不叫茶,見琴童在旁伺候,就吩咐:“把尺頭抱到客房裡,教你姐夫封去。
”
那琴童應諾,抱尺頭往廂房裡去了。
白赉光舉手道:“一向欠情,沒來望的哥。
”
西門慶道:“多謝挂意。
我也常不在家,日逐衙門中有事。
”
白赉光道:“哥這衙門中也日日去麼?”
西門慶道:“日日去兩次,每日坐廳問事。
到朔望日子,還要拜牌,畫公座,大發放,地方保甲番役打卯。
歸家便有許多窮冗,無片時閑暇。
今日門外去,因須南溪新升了新平寨坐營,衆人和他送行,隻剛到家。
明日管皇莊薛公公家請吃酒,路遠去不成。
後日又要打聽接新巡按。
又是東京太師老爺四公子又選了驸馬,童太尉侄男童天[彳胤]新選上大堂,升指揮使佥書管事。
兩三層都要賀禮。
這連日通辛苦的了不得。
”
說了半日語,來安兒才拿上茶來。
白贲光才拿在手裡呷了一口,隻見玳安拿着大紅帖兒往裡飛跑,報道:“掌刑的夏老爹來了!外邊下馬了。
”
西門慶就往後邊穿衣服去了。
白贲光躲在西廂房内,打簾裡望外張看。
良久,夏提刑進到廳上,西門慶冠帶從後邊迎将來。
兩個叙禮畢,分賓主坐下。
不一時,棋童兒拿了兩盞茶來吃了。
夏提刑道:“昨日所言接大巡的事,今日學生差人打聽,姓曾,乙未進士,牌已行到東昌地方。
他列位每都明日起身遠接。
你我雖是武官,系領敕衙門提點刑獄,比軍衛有司不同。
咱後日起身,離城十裡尋個去所,預備一頓飯,那裡接見罷!”
西門慶道:“長官所言甚妙,也不消長官費心,學生這裡着人尋個庵觀寺院,或是人家莊園亦好,教個廚役早去整理。
”
夏提刑謝道:“這等又教長官費心。
”
說畢,又吃了一道茶,夏提刑起身去了。
西門慶送了進來,寬去衣裳。
那白贲光還不去,走到廳上又坐下了。
對西門慶說:“自從哥這兩個月沒往會裡去,把會來就散了。
老孫雖年紀大,主不得事。
應二哥又不管。
昨日七月内,玉皇廟打中元醮,連我隻三四個人到,沒個人拿出錢來,都打撒手兒。
難為吳道官,晚夕謝将,又叫了個說書的,甚是破費他。
他雖故不言語,各人心上不安。
不如那咱哥做會首時,還有個張主。
不久還要請哥上會去。
”
西門慶道:“你沒的說散便散了罷,那裡得工夫幹此事?遇閑時,在吳先生那裡一年打上個醮,答報答報天地就是了。
随你們會不會,不消來對我說。
”
幾句話搶白的白赉光沒言語了。
又坐了一回,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