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見他不去,隻得喚琴童兒廂房内放桌兒,拿了四碟小菜,牽葷連素,一碟煎面筋、一碟燒肉。
西門慶陪他吃了飯。
篩酒上來,西門慶又讨副銀鑲大鐘來,斟與他。
吃了幾鐘,白赉光才起身。
西門慶送到二門首,說道:“你休怪我不送你,我戴着小帽,不好出去得。
”
那白赉光告辭去了。
西門慶回到廳上,拉了把椅子坐下,就一片聲叫平安兒。
那平安兒走到跟前,西門慶罵道:“賊奴才,還站着?”
叫答應的,就是三四個排軍在旁伺候。
那平安不知甚麼緣故,唬的臉蠟查黃,跪下了。
西門慶道:“我進門就吩咐你,但有人來,答應不在。
你如何不聽?”
平安道:“白大叔來時,小的回說爹往門外送行去了,沒來家。
他不信,強着進來了。
小的就跟進來問他:‘有話說下,待爹來家,小的禀就是了。
’他又不言語,自家推開廳上槅子坐下。
落後,不想出來就撞見了。
”
西門慶罵道:“你這奴才,不要說嘴!你好小膽子兒?人進來,你在那裡耍錢吃酒去來,不在大門首守着!”
令左右:“你聞他口裡。
”
那排軍聞了一聞,禀道:“沒酒氣。
”
西門慶吩咐:“叫兩個會動刑的上來,與我着實拶這奴才!”
當下兩個伏侍一個,套上拶指,隻顧擎起來。
拶的平安疼痛難忍,叫道:“小的委實回爹不在,他強着進來。
”
那排軍拶上,把繩子绾住,跪下禀道:“拶上了。
”
西門慶道:“再與我敲五十敲。
”
旁邊數着,敲到五十上住了手。
西門慶吩咐:“打二十棍!”
須臾打了二十,打的皮開肉綻,滿腿血淋。
西門慶喝令:“與我放了。
”
兩個排軍向前解了拶子,解的直聲呼喚。
西門慶罵道:“我把你這賊奴才!你說你在大門首,想說要人家錢兒,在外邊壞我的事,休吹到我耳朵内,把你這奴才腿卸下來!”
那平安磕了頭起來,提着褲子往外去了。
西門慶看見畫童兒在旁邊,說道:“把這小奴才拿下去,也拶他一拶子。
”
一面拶的小厮殺豬兒似怪叫。
這裡西門慶在前廳拶人不題。
單說潘金蓮從房裡出來往後走,剛走到大廳後儀門首,隻見孟玉樓獨自一個在軟壁後聽觑。
金蓮便問:“你在此聽甚麼兒哩?”
玉樓道:“我在這裡聽他爹打平安兒,連畫童小奴才也拶了一拶子,不知為什麼。
”
一回棋童兒過來,玉樓叫住問他:“為什麼打平安兒?”
棋童道:“爹嗔他放進白赉光來了。
”
金蓮接過來道:“也不是為放進白赉光來,敢是為他打了象牙來,不是打了象牙,平白為什麼打得小厮這樣的!賊沒廉恥的貨,亦發臉做了主了。
想有些廉恥兒也怎的!”
那棋童就走了。
玉樓便問金蓮:“怎的打了象牙?”
金蓮道:“我要告訴你,還沒告訴你。
我前日去俺媽家做生日去了,不在家,蠻秫秫小厮攬了人家說事幾兩銀子,買兩盒嗄飯,又是一壇金華酒,掇到李瓶兒房裡,和小厮吃了半日酒,小厮才出來。
沒廉恥貨來家,也不言語,還和小厮在花園書房裡,插着門兒,兩個不知幹着什麼營生。
平安這小厮拿着人家帖子進去,見門關着,就在窗下站着了。
蠻小厮開門看見了,想是學與賊沒廉恥的貨,今日挾仇打這小厮,打的膫子成。
那怕蠻奴才到明日把一家子都收拾了,管人吊腳兒事!”
玉樓笑道:“好說,雖是一家子,有賢有愚,莫不都心邪了罷?”
金蓮道:“不是這般說,等我告訴你。
如今這家中,他心肝肐蒂兒偏歡喜的隻兩個人,一個在裡,一個在外,成日把魂恰似落在他身上一般,見了說也有,笑也有。
俺們是沒時運的,行動就是烏眼雞一般。
賊不逢好死變心的強盜!通把心狐迷住了,更變的如今相他哩!三姐你聽着,到明日弄出什麼八怪七喇出來!今日為拜錢,又和他合了回氣。
但來家,就在書房裡。
今日我使春梅叫他來,誰知大白日裡和賊蠻奴才關着門兒哩!春梅推門入去,唬的一個個眼張失道的。
到屋裡,教我盡力數罵了幾句。
他隻顧左遮右掩的。
先拿一匹紅紗與我做拜錢,我不要。
落後往李瓶兒那邊樓上尋去。
賊人膽兒虛,自知理虧,拿了他箱内一套織金衣服來,親自來盡我,我隻是不要。
他慌了,說:‘姐姐,怎的這般計較!姐姐揀衫兒也得,裙兒也得。
看了,好拿到前邊,教陳姐夫封寫去。
’盡了半日,我才吐了口兒。
他讓我要了衫子。
”
玉樓道:“這也罷了,也是他的盡讓之情。
”
金蓮道:“你不知道,不要讓了他。
如今年世,隻怕睜着眼兒的金剛,不怕閉着眼兒的佛!老婆漢子,你若放些松兒與他,王兵馬的皂隸──還把你不當[入日]的。
”
玉樓戲道,“六丫頭,你是屬面筋的,倒且是有靳道。
”
說着,兩個笑了。
隻見小玉來請:“三娘、五娘,後邊吃螃蟹哩!我去請六娘和大姑娘去。
”
兩個手拉着手兒進來,月娘和李嬌兒正在上房穿廊下坐,說道:“你兩個笑什麼?”
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