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道:“我笑他爹打平安兒。
”
月娘道:“嗔他恁亂蝍[蟲麻]叫喊的,隻道打什麼人?原來打他。
為什麼來,”
金蓮道:“為他打折了象牙了。
”
月娘老實,便問“象牙放在那裡來,怎的教他打折了?”
那潘金蓮和孟玉樓兩個嘻嘻哈哈,隻顧笑成一塊。
月娘道:“不知你每笑什麼,不對我說。
”
玉樓道:“姐姐你不知道,爹打平安為放進白赉光來了。
”
月娘道:“放進白赉光便罷了,怎麼說道打了象牙?也沒見這般沒稍幹的人,在家閉着膫子坐,平白有要沒緊來人家撞些什麼!”
來安道:“他來望爹來了。
”
月娘道:“那個掉下炕來了?望,沒的扯臊淡,不說來抹嘴吃罷了。
”
良久,李瓶兒和大姐來到,衆人圍繞吃螃蟹。
月娘吩咐小玉:“屋裡還有些葡萄酒,篩來與你娘每吃。
”
金蓮快嘴,說道:“吃螃蟹得些金華酒吃才好!”
又道:“隻剛一味螃蟹就着酒吃,得隻燒鴨兒撕了來下酒。
”
月娘道:“這咱晚那裡買燒鴨子去!”
李瓶兒聽了,把臉飛紅了。
正是:話頭兒包含着深意,題目兒哩暗蓄着留心。
那月娘是個誠實的人,怎曉的話中之話。
這裡吃螃蟹不題。
且說平安兒被責,來到外邊,贲四、來興衆人都亂來問平安兒:“爹為甚麼打你?”
平安哭道:“我知為甚麼!”
來興兒道:“爹嗔他放進白赉光來了。
”
平安道,“早是頭裡你看着,我那等攔他,他隻強着進去了。
不想爹從後邊出來撞見了,又沒甚話,吃了茶,再不起身。
隻見夏老爹來了,我說他去了,他還躲在廂房裡又不去。
直等拿酒來吃了才去。
倒惹的打我這一頓,你說我不造化低!我沒攔他?又說我沒攔他。
他強自進來,管我腿事!打我!教那個賊天殺男盜女娼的狗骨秃,吃了俺家這東西,打背梁脊下過!”
來興兒道:“爛折脊梁骨,倒好了他往下撞!”
平安道:“教他生噎食病,把颡根軸子爛掉了。
天下有沒廉恥皮臉的,不象這狗骨秃沒廉恥,來我家闖的狗也不咬。
賊雌飯吃花子[入日]的,再不爛了賊忘八的屁股門子!”
來興笑道:“爛了屁股門子,人不知道,隻說是臊的。
”
衆人都笑了。
平安道:“想必是家裡沒晚米做飯,老婆不知餓的怎麼樣的。
閑的沒的幹,來人家抹嘴吃。
圖家裡省了一頓,也不是常法兒。
不如教老婆養漢,做了忘八倒硬朗些,不教下人唾罵。
”
玳安在鋪子裡篦頭,篦了,打發那人錢去了,走出來說:“平安兒,我不言語,憋的我慌。
虧你還答應主子,當家的性格,你還不知道?你怎怪人?常言養兒不要屙金溺銀,隻要見景生情。
比不的應二叔和謝叔來,答應在家不在家,他彼此都是心甜厚間便罷了。
以下的人,他又吩咐你答應不在家,你怎的放人來?不打你卻打誰!”
贲四戲道:“平安兒從新做了小孩兒,才學閑閑,他又會頑,成日隻踢球兒耍子。
”
衆人又笑了一回。
贲四道:“他便為放人進來,這畫童兒卻為什麼,也陪拶了一拶子?是甚好吃的果子,陪吃個兒?吃酒吃肉也有個陪客,十個指頭套在拶子上,也有個陪的來?”
那畫童兒揉着手,隻是哭。
玳安戲道:“我兒少哭,你娘養的你忒嬌,把馓子兒拿繩兒拴在你手兒上,你還不吃?”
這裡前邊小厮熱亂不題。
西門慶在廂房中,看着陳敬濟封了禮物尺頭,寫了揭帖,次日早打發人上東京,送蔡驸馬、童堂上禮,不在話下。
到次日,西門慶往衙門裡去了。
吳月娘與衆房,共五頂轎子,頭戴珠翠,身穿錦繡,來興媳婦一頂小轎跟随,往吳大妗家做三日去了。
止留下孫雪娥在家中,和西門大姐看家。
早間韓道國送禮相謝:一壇金華酒,一隻水晶鵝,一副蹄子,四隻燒鴨,四尾鲥魚。
帖子上寫着“晚生韓道國頓首拜”書童因沒人在家,不敢收,連盒擔留下,待的西門慶衙門回來,拿與西門慶瞧。
西門慶使琴童兒鋪子裡旋叫了韓夥計來,甚是說他:“沒分曉,又買這禮來做甚麼!我決然不受!”
那韓道國拜說:“小人蒙老爹莫大之恩,可憐見與小人出了氣,小人舉家感激不盡。
無甚微物,表一點窮心。
望乞老爹好歹笑納。
”
西門慶道:“這個使不得。
你是我門下夥計,如同一家,我如何受你的禮!即令原人與我擡回去。
”
韓道國慌了,央說了半日。
西門慶吩咐左右,隻受了鵝酒,别的禮都令擡回去了。
教小厮拿帖兒,請應二爹和謝爹去,對韓道國說:“你後晌叫來保看着鋪子,你來坐坐。
”
韓道國說:“禮物不受,又教老爹費心。
”
應諾去了。
西門慶又添買了許多菜蔬,後晌時分,在翡翠軒卷棚内,放下一張八仙桌兒。
應伯爵、謝希大先到了。
西門慶告他說:“韓夥計費心,買禮來謝我,我再三不受他,他隻顧死活央告,隻留了他鵝酒。
我怎好獨享,請你二位陪他坐坐。
”
伯爵道:“他和我讨較來,要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