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東西兒!他不知那裡剜的送來,我且嘗個兒着。
”
一手撾了好幾個,遞了兩個與謝希大,說道:“還有活到老死,還不知此是甚麼東西兒哩。
”
西門慶道:“怪狗才,還沒供養佛,就先撾了吃?”
伯爵道:“甚麼沒供佛,我且入口無贓着。
”
西門慶吩咐:“交到後邊收了。
問你三娘讨三錢銀子賞他。
”
伯爵問:“是李錦送來,是黃甯兒?”
平安道:“是黃甯兒。
”
伯爵道:“今日造化了這狗骨秃了,又賞他三錢銀子。
”
這裡西門慶看着他兩個打雙陸不題。
且說月娘和桂姐、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大姐,都在後邊吃了飯,在穿廊下坐的。
隻見小周兒在影壁前探頭舒腦的,李瓶兒道:“小周兒,你來的好。
且進來與小大官兒剃剃頭,他頭發都長長了。
”
小周兒連忙向前都磕了頭,說:“剛才老爹吩咐,交小的進來與哥兒剃頭。
”
月娘道:“六姐,你拿曆頭看看,好日子,歹日子,就與孩子剃頭?”
金蓮便交小玉取了曆頭來,揭開看了一回,說道:“今日是四月廿一日,是個庚戌日,金定婁金狗當直,宜祭祀、官帶、出行、裁衣、沐浴、剃頭、修造、動土,宜用午時。
──好日期。
”
月娘道:“既是好日子,叫丫頭熱水,你替孩兒洗頭,教小周兒慢慢哄着他剃。
”
小玉在旁替他用汗巾兒接着頭發,才剃得幾刀,這官哥兒呱的怪哭起來。
那小周連忙趕着他哭隻顧剃,不想把孩子哭的那口氣憋下去,不做聲了,臉便脹的紅了。
李瓶兒唬慌手腳,連忙說:“不剃罷,不剃罷!”
那小周兒唬的收不疊家活,往外沒腳的跑。
月娘道:“我說這孩予有些不長俊,護頭。
自家替他剪剪罷。
平白教進來剃,剃的好麼!”
天假其便,那孩子憋了半日氣,才放出聲來。
李瓶兒方才放心,隻顧拍哄他,說道:“好小周兒,恁大膽!平白進來把哥哥頭來剃了去了。
剃的恁半落不合的,欺負我的哥哥。
還不拿回來,等我打與哥哥出氣。
”
于是抱到月娘跟前。
月娘道:“不長俊的小花子兒,剃頭耍了你了,這等哭?剩下這些,到明日做剪毛賊。
”
引逗了一回,李瓶兒交與奶子。
月娘吩咐:“且休與他奶吃,等他睡一回兒與他吃。
”
奶子抱的前邊去了。
隻見來安兒進來取小周兒的家活,說唬的小周兒臉焦黃的。
月娘問道:“他吃了飯不曾?”
來安道:“他吃了飯。
爹賞他五錢銀子。
”
月娘教來安:“你拿一瓯子酒出去與他。
唬着人家,好容易讨這幾個錢!”
小玉連忙篩了一盞,拿了一碟臘肉,教來安與他吃了去了。
吳月娘因教金蓮:“你看看曆頭,幾時是壬子日?”
金蓮看了,說道:“二十三日是壬子日,交芒種五月節。
”
便道:“姐姐你問他怎的?”
月娘道:“我不怎的,問一聲兒。
”
李桂姐接過曆頭來看了,說道:“這二十四日,苦惱是俺娘的生日!我不得在家。
”
月娘道:“前月初十日,是你姐姐生日,過了。
這二十四日,可可兒又是你媽的生日了。
原來你院中人家一日害兩樣病,做三個生日:日裡害思錢病,黑夜思漢子的病。
早晨是媽媽的生日,晌午是姐姐生日,晚夕是自家生日。
──怎的都擠在一塊兒?趁着姐夫有錢,撺掇着都生日了罷!”
桂姐隻是笑,不做聲。
隻見西門慶使了畫童兒來請,桂姐方向月娘房中妝點勻了臉,往花園中來。
卷棚内,又早放下八仙桌兒,桌上擺設兩大盤燒豬肉并許多肴馔。
衆人吃了一回,桂姐在旁拿鐘兒遞酒,伯爵道:“你爹聽着說,不是我索落你,人情兒已是停當了。
你爹又替你縣中說了,不尋你了。
虧了誰?還虧了我再三央及你爹,他才肯了。
平白他肯替你說人情去?随你心愛的甚麼曲兒,你唱個兒我下酒,也是拿勤勞準折。
”
桂姐笑罵道:“怪硶花子,你虼蚤包網兒──好大面皮!爹他肯信你說話?”
伯爵道:“你這賊小淫婦兒!你經還沒念,就先打和尚。
要吃飯,休惡了火頭!你敢笑和尚沒丈母,我就單丁擺布不起你這小淫婦兒?你休笑話,我半邊俏還動的。
”
被桂姐把手中扇把子,盡力向他身上打了兩下。
西門慶笑罵道:“你這狗才,到明日論個男盜女娼,還虧了原問處。
”
笑了一回,桂姐慢慢才拿起琵琶,橫擔膝上,啟朱唇,露皓齒,唱道:黃莺兒誰想有這一種。
減香肌,憔瘦損。
鏡鸾塵鎖無心整。
脂粉倦勻,花枝又懶簪。
空教黛眉蹙破春山恨。
伯爵道:“你兩個當初好來,如今就為他耽些驚怕兒,也不該抱怨了。
”
桂姐道:“汗邪了你,怎的胡說!”
──最難禁,谯樓上畫角,吹徹了斷腸聲。
伯爵道:“腸子倒沒斷,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