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奶孩兒一場,明日娘生下哥兒,就教接他奶兒罷。
”
月娘說道:“李大姐,你放寬心,都在俺兩個身上。
說兇得吉,若有些山高水低,迎春教他伏侍我,繡春教他伏侍二娘罷。
如今二娘房裡丫頭不老實做活,早晚要打發出去,教繡春伏侍他罷。
奶子如意兒,既是你說他沒投奔,咱家那裡占用不下他來?就是我有孩子沒孩子,到明日配上個小厮,與他做房家人媳婦也罷了。
”
李嬌兒在旁便道:“李大姐,你休隻要顧慮,一切事都在俺兩個身上。
繡春到明日過了你的事,我收拾房内伏侍我,等我擡舉他就是了。
”
李瓶兒一面叫奶子和兩個丫頭過來,與二人磕頭。
那月娘由不得眼淚出。
不一時,盂玉樓、潘金蓮、孫雪娥都進來看他,李瓶兒都留了幾句姊妹仁義之言。
落後待的李嬌兒、玉樓、金蓮衆人都出去了,獨月娘在屋裡守着他,李瓶兒悄悄向月娘哭泣道:“娘到明日好生看養着,與他爹做個根蒂兒,休要似奴粗心,吃人暗算了。
”
月娘道:“姐姐,我知道。
”
看官聽說:隻這一句話,就感觸目娘的心來。
後次西門慶死了,金蓮就在家中住不牢者,就是想着李瓶兒臨終這句話。
正是:惟有感恩并積恨,千年萬載不生塵。
正說話間,隻見琴童吩咐房中收拾焚下香,五嶽觀請了潘法官來了。
月娘一面看着,教丫頭收拾房中幹淨,伺候淨茶淨水,焚下百合真香。
月娘與衆婦女都藏在那邊床屋裡聽觀。
不一時,隻見西門慶領了那潘道士進來。
怎生形相?但見:頭戴雲霞五嶽冠,身穿皂布短褐袍,腰系雜色彩絲縧,背插橫紋古銅劍。
兩隻腳穿雙耳麻鞋,手執五明降鬼扇。
八字眉,兩個杏子眼;四方口,一道落腮胡。
威儀凜凜,相貌堂堂。
若非霞外雲遊客,定是蓬萊玉府人。
潘道士進入角門,剛轉過影壁,将走到李瓶兒房穿廊台基下,那道士往後退訖兩步,似有呵叱之狀,爾語數四,方才左右揭簾進入房中,向病榻而至。
運雙晴,拿力以慧通神目一視,仗劍手内,掐指步罡,念念有辭,早知其意。
走出明間,朝外設下香案。
西門慶焚了香,這潘道士焚符,喝道:“值日神将,不來等甚?”
噀了一口法水去,忽階下卷起一陣狂風,仿佛似有神将現于面前一般。
潘道士便道:“西門氏門中,有李氏陰人不安,投告于我案下。
汝即與我拘當坊土地、本家六神查考,有何邪祟,即與我擒來,毋得遲滞!”
良久,隻見潘道士瞑目變神,端坐于位上,據案擊令牌,恰似問事之狀,良久乃止。
出來,西門慶讓至前邊卷棚内,問其所以,潘道士便說:“此位娘子,惜乎為宿世冤愆訴于陰曹,非邪祟也,不可擒之。
”
西門慶道:“法官可解禳得麼?”
潘道士道:“冤家債主,須得本人,雖陰官亦不能強。
”
因見西門慶禮貌虔切,便問:“娘于年命若幹?”
西門慶道:“屬羊的,二十七歲。
”
潘道士道:“也罷,等我與他祭祭本命星壇,看他命燈如何。
”
西門慶問:“幾時祭?用何香紙祭物?”
潘道士道:“就是今晚三更正子時,用白灰界畫,建立燈壇,以黃絹圍之,鎮以生辰壇鬥,祭以五谷棗湯,不用酒脯,隻用本命燈二十七盞,上浮以華蓋之儀,餘無他物,官人可齋戒青衣,壇内俯伏行禮,貧道祭之,雞犬皆關去,不可入來打攪。
”
西門慶聽了,忙吩咐一一備辦停當。
就不敢進去,隻在書房中沐浴齋戒,換了淨衣。
留應伯爵也不家去了,陪潘道士吃齋馔。
到三更天氣,建立燈壇完備,潘道士高坐在上。
下面就是燈壇,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上建三台華蓋;周列十二宮辰,下首才是本命燈,共合二十七盞。
先宣念了投詞。
西門慶穿青衣俯伏階下,左右盡皆屏去,不許一人在左右。
燈燭熒煌,一齊點将起來。
那潘道士在法座上披下發來,仗劍,口中念念有詞。
望天罡,取真氣,布步玦,蹑瑤壇。
正是:三信焚香三界合,一聲令下一聲雷。
但見晴天月明星燦,忽然地黑天昏,起一陣怪風。
正是:非幹虎嘯,豈是龍吟?仿佛入戶穿簾,定是催花落葉。
推雲出岫,送雨歸川。
雁迷失伴作哀鳴,鷗鹭驚群尋樹杪。
姮娥急把蟾宮閉,列子空中叫救人。
大風所過三次,忽一陣冷氣來,把李瓶兒二十七盞本命燈盡皆刮滅。
潘道士明明在法座上見一個白衣人領着兩個青衣人,從外進來,手裡持着一紙文書,呈在法案下。
潘道士觀看,卻是地府勾批,上面有三顆印信,唬的慌忙下法座來,向前喚起西門慶來,如此這般,說道:“官人請起來罷!娘子已是獲罪于天,無所禱也!本命燈已滅,豈可複救乎?隻在旦夕之間而已。
”
那西門慶聽了,低首無語,滿眼落淚,哀告道:“萬望法師搭救則個!”
潘道士道:“定數難逃,不能搭救了。
”
就要告辭。
西門慶再三款留:“等天明早行罷!”
潘道士道:“出家人草行露宿,山栖廟止,自然之道。
”
西門慶不複強之。
因令左右取出布一匹、白金三兩作經襯錢。
潘道士道:“貧道奉行皇天至道,對天盟誓,不敢貪受世财,取罪不便。
”
推讓再四,隻令小童收了布匹,作道袍穿,就作辭而行。
囑咐西門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