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西門慶到于房中,脫去貂裘,和粉頭圍爐共坐,房中香氣襲人。
須臾,丫頭拿了三瓯兒黃芽韭菜肉包、一寸大的水角兒來。
姊妹二人陪西門慶,每人吃了一瓯兒。
愛月兒又撥上半瓯兒,添與西門慶。
西門慶道:“我勾了,才吃了兩個點心來了。
心裡要來你這裡走走,不想恰好天氣又落下雪來了。
”
愛月兒道:“爹前日不會下我?我昨日等了一日不見爹,不想爹今日才來。
”
西門慶道:“昨日家中有兩位士夫來望,亂着就不曾來得。
”
愛月兒道:“我要問爹,有貂鼠買個兒與我,我要做了圍脖兒戴。
”
西門慶道:“不打緊,昨日韓夥計打遼東來,送了我幾個好貂鼠。
你娘們都沒圍脖兒,到明日一總做了,送兩個一家一個。
”
于是愛香、愛月兒連忙起身道了萬福。
西門慶分付:“休見了桂姐、銀姐說。
”
鄭月兒道:“我知道。
”
因說:“前日李桂姐見吳銀兒在那裡過夜,問我他幾時來的,我沒瞞他,教我說:‘昨日請周爺,俺每四個都在這裡唱了一日。
爹說有王三官兒在這裡,不好請你的。
今日是親朋會中人吃酒,才請你來唱。
’他一聲兒也沒言語。
”
西門慶道:“你這個回的他好。
前日李銘,我也不要他唱來,再三央及你應二爹來說。
落後你三娘生日,桂姐買了一分禮來,再一與我陪不是。
你娘們說着,我不理他。
昨日我竟留下銀姐,使他知道。
”
愛月兒道:“不知三娘生日,我失誤了人情。
”
西門慶道:“明日你雲老爹擺酒,你再和銀姐來唱一日。
”
愛月兒道:“爹分付,我去。
”
說了回話,粉頭取出三十二扇象牙牌來,和西門慶在炕氈條上抹牌頑耍。
愛香兒也坐在旁邊同抹。
三人抹了回牌,須臾,擺上酒來,愛香與愛月兒一邊一個捧酒,不免筝排雁柱,款跨鲛绡,姊妹兩個彈唱。
唱了一套,姐妹兩個又拿上骰盆兒來,和西門慶搶紅頑笑。
杯來盞去,各添春色。
西門慶忽看見鄭愛月兒房中,床旁側錦屏風上,挂着一軸《愛月美人圖》題詩一首:有美人兮迥出群,輕風斜拂石榴裙。
花開金谷春三月,月轉花陰夜十分。
玉雪精神聯仲琰,瓊林才貌過文君。
少年情思應須慕,莫使無心托白雲。
西門慶看了,便問:“三泉主人是王三官兒的号?”
慌的鄭愛月兒連忙摭說道:“這還是他舊時寫下的。
他如今不号三泉了,号小軒了。
他告人說,學爹說:‘我号四泉,他怎的号三泉?’他恐怕爹惱,因此改了号小軒。
”
一面走向前,取筆過來,把那“三”字就塗抹了。
西門慶滿心歡喜,說道:“我并不知他改号一節。
”
粉頭道:“我聽見他對一個人說來,我才曉的。
說他去世的父親号逸軒,他故此改号小軒。
”
說畢,鄭愛香兒往下邊去了,獨有愛月兒陪西門慶在房内。
兩個并肩疊股,搶紅飲酒,因說起林太太來,怎的大量,好風月:“我在他家吃酒,那日王三官請我到後邊拜見。
還是他主意,教三官拜認我做義父,教我受他禮,委托我指教他成人。
”
粉頭拍手大笑道:“還虧我指與爹這條路兒,到明日,連三官兒娘子不怕不屬了爹。
”
西門慶道:“我到明日,我先燒與他一炷香。
到正月裡,請他和三官娘子往我家看燈吃酒,看他去不去。
”
粉頭道:“爹,你還不知三官娘子生的怎樣标緻,就是個燈人兒也沒他那一段風流妖豔。
今年十九歲兒,隻在家中守寡,王三官兒通不着家。
爹,你肯用些工夫兒,不愁不是你的人。
”
兩個說話之間,相挨相湊。
隻見丫鬟又拿上許多細果碟兒來,粉頭親手奉與西門慶下酒。
又用舌頭噙鳳香蜜餅送入他口中,又用纖手解開西門慶褲帶,露出那話來,教他弄。
那話猙獰跳腦,紫強光鮮,西門慶令他品之。
這粉頭真個低垂粉項,輕啟朱唇,半吞半吐,或進或出,嗚咂有聲,品弄了一回。
靈犀已透,淫心似火,便欲交歡。
粉頭便往後邊去了。
西門慶出房更衣,見雪越下得甚緊。
回到房中,丫鬟向前打發脫靴解帶,先上牙床。
粉頭澡牝回來,掩上雙扉,共入鴛帳。
正是:得多少動人春色嬌還媚,惹蝶芳心軟欲濃。
有詩為證:聚散無憑在夢中,起來殘燭映紗紅。
鐘情自古多神合,誰道陽台路不通。
兩個雲雨歡娛,到一更時分起來。
整衣理鬓,丫鬟複酾美酒,重整佳肴,又飲勾幾杯。
問玳安:“有燈籠、傘沒有?”
玳安道:“琴童家去取燈籠、傘來了。
”
這西門慶方才作别,鸨子、粉頭相送出門,看着上馬。
鄭月兒揚聲叫道:“爹若叫我,蚤些來說。
”
西門慶道:“我知道。
”
一面上馬,打着傘出院門,一路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