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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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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不到任何東西能引起他強烈、持久的興趣。

    追逐時尚與愛情一樣令人失望。

    斯萬渴望加入維爾迪蘭的小圈子,馬塞爾則想廁身蓋爾芒特家的沙龍。

    一旦他們如願以償,認識并征服了小圈子和沙龍,兩者便一錢不值了。

    唯一有吸引力的世界是我們尚未進入的世界。

    一切都比兒童的眼睛看到的要簡單、平淡。

    從貢布雷看出去,兩條”邊”之間好象隔着一道鴻溝。

    不料它們竟在作品的頂上組成巨大的圓拱,最終彙合在一起:斯萬的女兒希爾貝特嫁給蓋爾芒特家的聖盧。

    兩條邊的對立原來也是假的。

     現實在顯露真相的同時煙消雲散。

    牛虻 我是故意用圓拱這個詞的。

    普魯斯特的作品剛發表的時候,批評家們未能立即理解它的結構,不知道它在結構上與大教堂一樣簡單、穩重。

    作者自己是意識到這一點的:”當你對我談到大教堂的時候,你的妙語不由使我大為感動。

    你直覺到我從未跟人說過的第一次形諸筆墨的事情:我曾經想過為我的書的每一部分别選用如下标題:大門、後殿彩畫玻璃窗,等等。

    我将為你證明,這些作品唯一的優點在于它們全體,包括每個細微的組成部分都十分結實,而批評家們偏偏責備我缺乏總體構思。

    我若采用類似的标題,便能事先回答這種愚蠢的批評……” 确實如此,在完工的作品裡有那麼多精心安排的對稱結構,那麼多的細部在兩翼相互呼應,那麼多的石塊在開工伊始就砌置整齊,準備承擔日後的尖拱,以緻讀者不能不佩服普魯斯特把這座巨大的建築當作一個整體來設計的傑出才智。

    就象序曲部分草草奏出的主題後來越演越宏偉,最終将以勇猛的小号聲壓倒陪襯音響一樣,某一《在斯萬家那邊》僅僅露了臉的人物将變成書中的主角之一。

    (例如:在外叔祖父家裡見過一面的那位穿一身绯紅的夫人,後來變成奧黛特·德·克雷西,又變成斯萬夫人,最後成為福什維爾夫人;畫家比施原是維爾迪蘭的”小核心”的成員,後來成為偉大的埃爾斯蒂爾;在妓院裡與叙述者春風一度的那個女子,日後重逢時改名拉謝爾,已是聖盧鐘愛的情婦。

    ) 就象一個巨大的橋拱跨越歲月,最終把斯萬那一邊和蓋爾芒特那一邊聯接起來一樣,翻過幾千頁書以後,将有别的感受一回憶組合與馬德萊納小甜餅的主題相呼應(叙述者在到威尼斯的旅途上見到的大小不等的鋪路石塊;他在蓋爾芒特王妃的圖書館裡見到上了漿、燙得挺括的毛巾時,巴爾貝克海濱頓時在他眼前重現)。

    整個建築的拱頂石無疑是羅貝爾和希爾貝特的女兒聖盧小姐。

    這隻是一件小石雕,從底下仰望勉強可見,但是在這件石雕上”無形無色*、不可捕捉”的時間确确實實凝固為物質。

    圓拱從而連接起來,大教堂于是竣工。

    到這個時候,作者作為藝術家和作為人同時得救。

    從那麼多的相對世界裡湧現出一個絕對世界了。

     因此普魯斯特的小說是一種肯定,一種解脫。

    就象凡德伊的七重奏一樣,其中兩個主題–毀壞一切的時間和拯救一切的記憶對峙着:”最後,歡樂的主題取得勝利;這已不再是從空蕩蕩的天空背後發出的幾乎帶着不安的召喚;這是一種不可名狀的快樂,好象來自天堂,這種快樂與奏鳴曲裡的快樂差别之大,猶如貝裡尼畫中溫和、莊重、演奏雙頸詩琴的天使與米開朗琪羅筆下某一穿紫袍、吹大号角的大天使的差别。

    我知道我永遠不會忘記快樂呈現的這個新的色*彩,這個引導我們尋求一種超塵世的快樂的召喚……” 克洛德·莫裡亞克寫過一本關于普魯斯特的出色*的小書,他在書裡強調普魯斯特獨特的歡樂概念很有見地:”因為和普魯斯特在一起,我們除了知道感情有間歇,更知道幸福也是時而襲來,時而消失的。

    這一陣陣歡樂的清風來自什麼地方呢?”來自藝術。

    大藝術家”為我們掀開醜惡與無聊的帷幕的一角,我們由于隔着這道帷幕才對世界失去好奇心”。

    象梵·高用一把草墊椅子,德加或馬奈用一個醜女人做題材,畫出傑作一樣,普魯斯特的題材可以是一個老廚娘,一股黴味,一間外省的寝室或者一叢山楂樹。

    他對我們說:”好好看:世界的全部秘密都藏在這些簡單的形式下面了。

    ” 四 人生中有些出神入化的時刻,當前偶然獲得的感覺使過去重現,于是我們快樂地感到自身存在的持久性*;不過一個人一生中罕遇這種時刻。

    那麼怎樣才能在每一頁書上都把被囚禁的美釋放出來呢?這裡用得着風格:”在一項描寫中,人們可以無窮盡地羅列位于被描寫地點的各種物體;但是真相僅在作家擇定兩件不同的物體、指出它們的相互關系的那個瞬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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