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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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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披露。

    藝術世界中這一相互關系類似科學世界中唯一的因果關系。

    作家還需要用美麗的風格形式的圓環把這兩件物體關閉在内,他甚至圍住了生命,當他舉出兩種感覺的共同特點,用一項隐喻把兩件物體結合起來,從而顯示它們的本質,使它們擺脫時間的影響,并用詞的組合形式的不可描述的鎖鍊把它們拴在一起……” 通過揭示某一陌生事物或某一難以描寫的感情與一些熟悉事物的相似之處,隐喻可以幫助作者和讀者想象這一陌生事物或這一感情。

    當然普魯斯特不是第一個使用形象的作家。

    對于原始人,形象也是一種自然的表達手段。

    但是普魯斯特比同時代任何作家更加理解形象的”至上”重要性*;他知道形象怎樣借助類比使讀者窺見某一法則的雛形,從而得到一種強烈的智力快感;他也知道怎樣使形象常葆新鮮。

     既然比喻的目的是用熟知的事物解釋未知的事物,那麼比喻的第二項,即那個好象是透明的、可以透過現實被看到的東西就與我們熟悉的感覺之間有了聯系。

    荷馬有理由吟唱:”勇猛如怒獅……”因為他的聽衆曾經與獅子搏鬥過。

    普魯斯特指出現代的隐喻應該在事物後面喚起味覺、嗅覺、觸覺這一類永遠真實的基本感覺,或者展示作為任何藝術的首要成分的動植物形象(夏呂斯變成大黃蜂,絮比安化成蘭花,蓋爾芒特家的人變作禽鳥)。

    最後,它也可以從當代各學科中借用現實生活的形象。

    所以在普魯斯特的文章裡不時出現科學、心理學、政治學的形象。

    唐吉诃德 我們任意打開幾頁書,便能采撷到一束新鮮的形象花束,如叙述者的母親對弗朗索瓦絲說:”諾布瓦先生把她說成是’第一流的統帥’,就象是國防部長在閱兵式結束後向将軍轉達一位路過的外國君主的祝賀……”馬塞爾這個時候正愛上希爾貝特·斯萬,他把與斯萬家有關的一切都視作神聖;當他聽父親說到斯萬家住的套房普普通通時,一種袤渎之感使他全身血液沸騰:”我本能地感到我的精神應該向斯萬家的威望,以及我自己的幸福奉獻必要的犧牲,于是不管我剛才聽到什麼,我内心作主,象笃信者摒棄勒南的《耶稣傳》一樣,永遠不去想他們居住的套房平常得很,連我們也可以住進去的……”叙述者的母親把斯萬夫人為擴大她在社交界的聯系而四出拜訪比作一場殖民地戰争:”現在特龍貝家已經就範,鄰近的部落不久也要投降……”她在街上遇見斯萬夫人,回家時說:”我看到斯萬夫人進入戰争狀态;她想必準備出征馬塞諸賽人、錫蘭人或者特龍貝爾人,預期大獲全勝……”最後一例:斯萬夫人邀請一位好心腸但令人讨厭、喜歡串門的太太上門做客,因為她知道”這隻活躍的’工蜂’一旦戴上裝飾羽毛的帽子,帶着名片盒,能在一個下午光顧多少資産者家庭的花草……” 普魯斯特另一個愛用的手法是借助藝術品說明實在的事物。

    在他生活的那個”想象博物館”的時代,凡是有教養的人都能理解美術作品提供的參考依據。

    為了讓讀者領會奧黛特的美色*,普魯斯特提到波堤切利;為了描繪布洛克的古怪,他擡出貝裡尼的《穆罕默德二世》。

    他把弗朗索瓦絲的談話比做巴赫的賦格曲,把夏呂斯先生投向絮比安的眼色*比做貝多芬戛然而止的樂句。

    大畫家和大音樂家把我們領進位于詞語之外的世界,沒有他們我們不可能進入這個世界。

    普魯斯特經由美學達到玄學。

    這條路選得不壞。

     所以隐喻在這部作品裡占據的地位相當于宗教儀式裡的聖器。

    普魯斯特眷戀的現實都是精神性*的,但是因為人既是靈魂,又是肉體,他需要物質性*的象征幫助他在自身和不能表達的東西之間建立聯系。

    普魯斯特最先懂得,任何有用的思想的根子都在日常生活裡,而隐喻的作用在于強迫精神與它的大地母親重新接觸,從而把屬于精神的力量歸還給它。

    雨果出于本能也懂得這個道理,但是普魯斯特通過智力和使用方法達到同一個目的了。

     五 阿蘭曾經指出,小說在本質上應是從詩到散文,從表象到一種實用的、仿佛是手工産品的現實的過渡。

    普魯斯特是純粹的小說家。

    沒有人比他更善于幫助我們在自己身上把握生命從童年到壯年,然後到老年的過程。

    所以他的書一旦問世,便成為人類的聖經之一。

    他簡單的、個别的和地區性*的叙述引起全世界的熱情,這既是人間最美的事情,也是最公平的現象。

    就象偉大的哲學家用一個思想概括全部思想一樣,偉大的小說家通過一個人的一生和一些最普通的事物,使所有人的一生湧現在他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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