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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一部 在斯萬家那邊(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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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充滿生機,隻要一道光線就可以催它出世,就可以開放出歡快的鮮花,哪怕這是在三九隆冬。

     後來,花草樹木都已凋零,裹着萬年老樹樹幹的好看的綠皮也都蒙上了一層雪花。

    每當雪雖然已經不下,但天氣還太-陰-沉,難以指望希爾貝特會出來的時候,我就施出計謀讓媽媽親口說出:”嗯,這會兒倒是晴了;你們也許可以出去試試,上香榭麗舍走上一遭。

    ”在覆蓋着陽台的那塊雪毯上,剛露臉的太陽縫上了道道金線,現出暗淡的-陰-影。

    那在我們誰也沒有瞧見,也沒有見到任何玩罷即将回家的姑娘對我講一聲希爾貝特今天不來。

    平常那些道貌岸然可是特别怕冷的家庭女教師們坐的椅子都空無一人,隻有草坪附近坐着一位上了年紀的太太,她是不管什麼天氣都來,永遠穿着同樣一種款式的衣服,挺講究然而顔色*暗淡。

    如果權力操之我手的話,為了認識這位太太,我當時真會把我未來的一生中的一切最大的利益奉獻出來。

    因為希爾貝特每天都來跟她打招呼;她則向希爾貝特打聽”她親愛的母親”的消息;我仿佛覺得,如果我認識這位太太的話,我在希爾貝特心目中就會是另外一種人,是認識她父母的親友的人了。

    當她的孫男孫女在遠處玩的時候,她總是一心閱讀《論壇報》,把它稱之為”我的老論壇報”,還總以貴族的派頭說起城裡的警察或者租椅子的女人,說什麼”我那位當警察的老朋友”,什麼”那租椅子的跟我是老朋友”等等。

     弗朗索瓦絲老呆着不動就太冷了,所以我們就一直走到協和橋上去看上凍了的塞納河;每個人,包括孩子在内,都毫無懼色*地接近,仿佛它是一條擱淺了的鲸魚,一籌莫展,誰都可以随意把它剁成碎塊。

    我們又回到香榭麗舍;我在那些一動也不動的木馬跟雪白一片的草坪之間難過得要命,草坪四周小道上的積雪已經掃走,又組成了一個黑色*的網,草坪上那個雕像指尖垂着一條冰淩,仿佛說明這就是她為什麼要把胳膊伸出來的原因。

    那位老太太已經把她的《論壇報》疊了起來,問經過身邊的保育員幾點鐘了,并一個勁兒說”您真好!”來向她道謝。

    她又請養路工人叫她的兒孫回來,說她感到冷了,還找補上一句:”您真是太好了,我真不好意思。

    ”忽然間,天空裂了一道縫:在木偶戲劇場和馬戲場之間,在那變得好看的地平線上,我忽然看見那小姐那頂帽子上的藍色*翎毛,這真是個難以置信的吉兆。

    希爾貝特已經飛快地朝我這個方向奔來,她戴了一頂裘皮的無邊軟帽,滿面紅光,由于天寒、來遲和急于要玩而興緻勃勃;在跑到我身邊以前,她在冰上滑了一下,為了保持平衡,也許是因為覺得這姿勢優美,也許還是為了擺出一副溜冰運動員的架勢,她就那麼把雙臂向左右平伸,微笑着向前奔來,仿佛是要把我抱進她的懷中。

    ”好啊!好啊!真是太妙了!我是另外一個時代的人,是從舊社會過來的人,要不然的話,我真要跟你那樣說這真是太棒了,太夠味了!”老太太高聲叫道,仿佛是代表香榭麗舍感謝希爾貝特不顧天寒地凍而來似的。

    ”你跟我一樣,對咱們這親愛的香榭麗舍是忠貞不渝的,咱們兩個都是大無畏的勇士。

    我對香榭麗舍可說是一往情深。

    不怕你見笑,這雪哪,它叫我想起了白鼬皮來了。

    ”說着,她當真哈哈大笑起來。

     這雪的景象代表着一股力量,足以使我無法見到希爾貝特,這些日子的第一天本會産生見不了面的愁苦,甚至會顯得是一個離别的日子,因為它改變了我們唯一的見面地點的面貌,甚至影響到它能不能充當這個地點,因為現在起了變化,什麼都籠罩在一個巨大的防塵罩底下了–然而這一天卻促使我的愛情向前進了一步,因為這仿佛是她第一次跟我分擔了憂患。

    那天我們這一夥中就隻有我們兩個人,而象這樣跟她單獨相處,不僅是親密相處的開始,而且對她來說,冒着這樣的天氣前來仿佛完全就是為了我,這就跟有一天她本來要應邀參加午後一個約會,結果為了到香榭麗舍來和我見面而謝絕邀請同樣感人肺腑;我們的友情在這奄無生氣、孤寂、衰敗的周圍環境中依然生動活躍,我對它的生命力,對它的前途更加充滿了信心;當她把小雪球塞到我脖子裡去的時候,我親切地微笑了,覺得這既表明她喜歡在這披上冬裝,煥然一新的景區有我這樣一個旅伴,又表明她願在困境之中保持對我的忠貞。

    不多一會兒,她那些夥伴們就都跟猶豫不決的麻雀一樣,一個接着一個來了,在潔白的雪地上綴上幾個黑點。

    我們開始玩了起來,仿佛這一天開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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