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理學家。
有一次我對她說:”沒有你,我将無法生活。
”
“不應該這樣!”她語氣慌亂地回答我說,”心要更硬點。
不然,如果我出門在外,你怎麼辦呢?相反,我出門去了,希望你能很講道理,高高興興。
”
“你如果出門幾天,我能做到很講道理,可我一定度日如年。
”
“那我若是出門幾個月呢……(一想到這,我的心就揪得緊緊的)幾年呢……甚至……”
我們兩個人都默默無語。
誰也不敢看誰。
不過,我為她的焦急而感到難過,更甚于因自己的焦慮而感到痛苦。
我走近窗戶,眼睛不望她,一字一頓地對她說:
“我是一個多麼注重習慣的人,你是知道的。
剛剛把我與我最熱愛的人分開的頭幾天,我很難過。
可是我慢慢會習慣,雖然我還和從前一樣熱愛他們,但是我的生活變得平靜了,溫和了,将我與他們分開幾個月,幾年,也許我受得了……”
我說到這裡,不得不住了嘴,完全向窗外望去。
我的外祖母從房間出去了一會。
霧都孤兒
第二天,我談起了哲學,用的是完全無動于衷的口氣,但是安排得很好,讓外祖母注意到我說的話。
我說,真是怪,科學上有了最新的發現以後,唯物主義似乎破産了,而更有可能的仍然是靈魂永在以及它們未來的相聚。
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已預先告訴我們,過不久她就不能這樣經常與我們見面了。
她有一個侄孫,現在正在附近的東錫埃爾駐防,他正在準備報考索穆爾軍校,要到她身邊來度幾周的假期,到那時她的許多時間都要給她侄孫了。
在我們出遊過程中,她在我們面前大肆吹噓這個侄孫絕頂聰明,特别是心地善良。
我心裡已經設想他會對我産生熱情,我将是他的摯友。
待他來到之前,他的嬸祖母在我外祖母面前透露出:可憐他落到了一個他為之神魂颠倒的壞女人手裡,那個女人緊抓住他不放。
我早就确信,這種愛情,注定最後要以發瘋、殺人和自殺來結束。
想到留給我們友誼的時光這樣短暫,雖然我還沒見過他,這友誼在我心中已經那樣偉大,我為這友誼和為等待着他的不幸而大哭一場,好像一個親愛的人,人家剛剛告訴我們他已身患重病、将不久于人世,我們也為他痛哭一樣。
一個酷熱的下午,我待在餐廳裡。
為擋住陽光,已經放下了被太陽曬黃的窗簾,餐廳沉浸在半明半暗之中。
透過窗簾的縫隙,碧藍的大海在閃爍。
這時,我看見在海灘與大路的中間,一個小夥子走過,高個,瘦削,頸部外伸,高傲地揚着頭,目光敏銳,皮膚和頭發象吸收了所有的陽光一樣金黃。
他的衣料薄而發白,我從來就沒想到一位男子敢穿這樣的料子。
他那瘦削的身材更使人想起餐廳的涼爽以及外面的炎熱和大好天氣。
他健步如飛。
他的眼珠與大海同樣顔色*,一隻單片眼鏡總是從一側眼睛上掉下來。
每個人都好奇地望着他走過,人們知道這位年輕的聖盧-昂-布雷侯爵是以衣着華麗而著名的。
他最近在一次決鬥中為年輕的德·于塞斷侯爵作證人時穿的那身禮服,每一家報紙都描寫過。
他的頭發,眼睛,皮膚,舉止所特有的長處,使他在人群中,如同稀有的天藍色*而又熠熠生輝的蛋白石礦脈隐藏在粗糙的物質中一樣,立刻顯現出來。
與這一切相對應的生活,大概與他人生活截然不同吧?因此,在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所抱怨的那場暧昧關系發生之前,當上流社會最标緻的女人們都在相互争奪他的時候,假如他伴着自己追求的著名美人在一處沙灘上出現,那不僅要使這個美人成為明星,而且要引來多少目光注視着他,也注視着她!由于他”時髦”,幼”獅”般的狂傲,主要還是由于他非同尋常的美,某些人甚至覺得他的神情有些女性*化,但并不以此相責,因為他多麼健壯,他怎樣狂熱地追求女性*,是盡人皆知的事。
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與我們談起的,就是這個侄孫。
想到就要在幾個星期中與他相識,我真是心花怒放,而且我确信,他會将全部疼愛都傾注在我的身上。
他飛快地橫穿過旅館,似乎追逐着他的單隻眼鏡,那眼鏡在他身前象蝴蝶一樣飛舞。
他從海灘上來,将大廳玻璃窗浸到半身高的大海,為他構成了一個背景。
他全身從這個背景上突出出來,就像在某些肖像畫上,一些畫家在極準确觀察當前生活上一點不摻假,為他們的模特兒選擇一個合适的環境,馬球草坪啊,高爾夫球草坪啊,賽馬場啊,遊艇甲闆啊,認為這樣便賦予了這些畫幅一種當代等同物,而那些原始的畫家則叫人像出現在一處風景的近景上。
一輛兩匹馬駕的車在旅館門口等待着他。
待他的單眼鏡又在陽光普照的路上蹦蹦跳跳玩耍起來時,姿态的優美與動作的娴熟,就像一位偉大的鋼琴家在最簡單的一觸琴鍵之中找到了辦法,表現出他就是比一個二流演奏家高出一頭一樣,而表面看上去,從這最簡單的一觸琴鍵中是不可能表現出這麼多東西的。
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的侄孫這時接過車夫遞過來的缰繩,坐在車夫身旁,一邊将旅館經理交給他的一封信拆開,一邊叫牲口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