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這空間占據,這空間乃由這些少女的生命組成。
是這種欲|望賦予我這種自我延伸,自我擴展,這就是幸福。
無疑,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共同的習慣,共同的思想,這使我更難與她們交友,讨得她們歡心。
但是,說不定正是由于這種差異,由于意識到我所經曆的、擁有的任何因素(成分)都不會進入這些少女的天性*構成的行為,我心中才剛剛用對某種生活的渴求代替了心滿意足–如幹渴的大地那樣幹渴–迄今為止,我的心靈從未得到過一滴這樣的甘露,它會更加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吮吸。
①在波斯神話中,貝裡是天堂的使者,手執象征永生的荷花。
普魯斯特此處可能想到了根據保羅·杜卡斯的詩作而創作的芭蕾舞《貝裡》,1912年由俄國芭蕾舞團在巴黎演出,娜塔莉亞·特魯哈諾娃編導。
舞劇中有貝裡引誘伊斯康德王子,王子奪走她的荷花,她返回天國的情節。
那個目光明亮的推自行車姑娘,似乎發現了我那樣凝神望着她,便向那個個子最高的姑娘說了一句什麼話。
說的什麼,我沒有聽見,隻見那個高個子姑娘笑了起來。
說老實話,這個棕色*皮膚的姑娘,正因為她的皮膚是棕色*,并不最讨我喜歡。
從在當松維爾那陡峭的小山坡上見過希爾貝特那一日起,一個頭發棕紅、膚色*金黃的少女,一直是我心中不可企及的理想。
可是,就說希爾貝特本人吧,我之愛她,難道主要不是因為她戴着貝戈特女友的光環,和貝戈特一起去參觀大教堂嗎?同樣,看見這個棕色*皮膚的姑娘望着我(這使我剛開始時抱着希望,以為也許與她接觸更容易些),我并不感到高興,因為她會把我介紹給那個從老頭頭上跳過去的那個無情的姑娘,介紹給說”可憐的老幫子,真叫我心裡難受”的那個殘忍的姑娘,然後逐次将我介紹給每一個姑娘,因為她享有這種威望,是她們形影不離的朋友。
我作了一個假設:有一天我會成為這幾個少女中哪一個的男朋友。
這些眼睛裡那陌生的目光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們自己并不知道,有時對我會産生陽光照在一堵牆上那樣的效果。
通過奇迹般的煉金術,這些眼睛也許會叫”我是存在的”這個想法以及對我個人的某些友情穿透它們那難以形容的立體。
有一天,我本人也可能跻身于她們之中,在她們沿海邊行走發揮的理論中占一席之地。
我覺得這個假設本身就包含着一個無法解決的矛盾,就象站在阿堤刻時代的劇場前或面對着描繪宗教儀式行列的畫幅,我也曾以為我這個觀衆也能受到諸神的喜愛,在列隊行進的諸神中占據一席之地一般。
那麼,與這些少女結識的幸福,真是無法實現的嗎?自然,在我放棄的這類事當中,這大概已經不是第一樁了。
隻要回憶一下,即使在巴爾貝克,就有多少陌生女郎,飛馳遠去的馬車便叫我永遠放棄了她們,便已足夠了。
這一小群女孩,在我心中是那樣高尚,仿佛由希臘神話中的處女組成,甚至她們給我帶來的快樂,也來自她們有些路上行人飛快離去的味道。
我們不認識的人,迫使我們從慣常生活中啟碇的人,具有一種轉瞬即逝性*。
這種轉瞬即逝性*使我們處于一種追逐狀态中,再沒有任何東西阻攔我們的想象。
而在慣常生活中,我們與之經常來往的女子,最後都将她們的缺陷暴露出來。
将我們的快樂剝去想象這層皮,等于将快樂壓縮至其本身,就空無一物了。
諸位已經看到,我并不蔑視拉線的中間人。
但是這些少女如果到牽線人那裡去自薦,她們便失去了賦予她們豐富多采和捉摸不定的因素,就不會如此叫我着迷了。
對于是否能夠企及追求的對象沒有把握,能喚起人的想象。
必須叫想象創造一個目的,這個目的遮掩住另一個目的;必須叫想象用進入一個人的生活之中這種想法代替感官的快樂,以阻止我們去分辨這種快樂,阻止我們去品嘗其真正的味道,阻止我們将其限制在本身範圍之内。
釣魚的那些下午時光,在我們與魚之間,非有翻騰的流水将我們隔開不可。
光滑的肉,不明确的形狀,在天藍色*透明而又活動的流體中,在我們身邊滑來滑去,而我們不大知道該拿這玩藝兒幹什麼。
如果我們第一次是看見那魚做成了菜端上桌子,就會顯得不值得千方百計、拐彎抹角去捉它了。
在這裡,社會地位所占比例發生變化,這是海水浴生活的特點。
這些少女也占了這個便宜。
在我們習慣的階層中能使我們延伸、放大的一切優勢,在這裡,都變成了看不見的東西,事實上,也就被取消了。
反過來,那些别人認為他們大概并不具有這些優勢的人,倒被一個人工的範疇變得高大起來,大步向前了。
這個人造的範疇比素未謀面的女郎叫人更自在。
那一天,這些少女在我眼中顯得那麼了不起,而根本無法讓她們了解我會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對這一小幫少女來說,她們漫步海濱隻不過是路上女客無數飛逝的一個片斷,這種飛逝總是使我心緒紛亂。
在這裡,這種飛逝又回到那麼緩慢的動作上去,幾乎接近于停滞不動。
更确切地說,在某一個這樣慢速的階段中,人的面龐不再被旋風卷走,而是平靜而又清晰,我覺得就更美。
但是,正象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的馬車将我飛快拉走時我的體驗一樣,這并不妨礙我想,如果我停下一會就近觀看,某些細部,有麻點的皮膚啊,鼻翼上有個毛病啊,眼神很平庸啊,微笑時作鬼臉啊,身段不美啊,都會在女郎的面孔和身段上代替我原來肯定是憑空想象的細部。
隻要身段有美麗的曲線,遠遠望見面色*很紅潤,我就能好心地再加上一直記在心底的或事先想好的動人的肩膀,甜美的顧盼。
對一個一眼而過的人這樣飛快的猜測可能使我們犯下錯誤,恰似有時看書太快,剛看見一個音節,還未來得及看清其餘的音節,便從我們腦海中已有的字裡,安上一個字,其實書上寫的根本不是那個字一樣。
現在不可能屬于這種情形。
我已經仔細端詳過她們的面龐。
每個人的面孔,我不是從各個側面看的,也極少從正面看,但至少根據兩、三個不同的特點使我足以對第一眼望去時對線條和膚色*所做的各種假設或者進行修正,或者進行了核實和”證明”,足以看到,透過一系列的表情,她們的面孔上還存在着某種永久不變的物質的東西。
因此我可以滿有把握地想:無論在巴黎還是在巴爾貝克,在最美好的設想中,甚至在我能夠停下腳步與之攀談的令我目光停駐的行路女子中,都從來沒有過象今年這幾個女子這樣,我根本就不認識她們,但是她們的出現和消失給我留下這樣的惆怅,使我想到與她們交友會是多麼令人陶醉。
無論是在女演員中,村姑中,或在教會學校寄宿的小姐中,我從未見過如此的美貌,如此充滿未知未聞,如此無法估計的寶貴,又這樣令人難以置信地不可企及。
就生活中未品嘗過而又可能的幸福而言,她們是那樣甜美的樣品,且狀态極其完好,以至幾乎完全出于理智的原因我才灰心喪氣,怕的是體驗不了美女能夠給予我們的最神秘的東西。
我要在絕無僅有的條件下,保證不會上當受騙才會體驗。
她們是人們一直向往的美女,是人們永遠不占有也可以自|慰,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