謗一般。
蒙莫朗西家族為自己是法蘭西最早的男爵而感到自豪,而他們為唯有自己姓隻有一個”n”的西莫内、而不是兩個”n”的西莫内,大概感到同樣自豪。
①西莫内Simonet。
我問埃爾斯蒂爾,這些少女是否住在巴爾貝克。
他回答我說,其中某些姑娘是住在巴爾貝克的。
有一個姑娘家的别墅就在海灘的盡頭,就是卡那維爾懸崖開始的地方。
由于這個姑娘是阿爾貝蒂娜·西莫内的摯友,我更加有理由相信,我和外祖母在一起遇到的那個姑娘正是阿爾貝蒂娜·西莫内。
當然,有那麼多條與海灘成垂直方向的小街街角都很相似,我也無法準确無誤地認出那是哪一條街。
人們希望記憶準确無誤,但是就在當時,視覺就是模糊的。
然而,阿爾貝蒂娜與走進女友家的那個少女是同一個人,這一點實際上可以肯定。
雖然如此,此後,棕色*頭發的高爾夫球運動員在我面前呈現的無數形象,不論此形象與彼形象多麼不同,全都重疊在一起。
如果我沿着回憶的線索上溯,在這個特征掩護下,就象在一個内部通道中一樣,我可以從所有這些形象面前經過,而無法從同一個人中繞出來。
反過來,如果我希望一直上溯到我與外祖母在一起那天路遇的那個少女,我必須再走到露天中去。
我确信又找到了阿爾貝蒂娜,她與走在自己的女友中間,在散步中經常停下來,高出大海地平線的那個,是同一個人。
但是,所有上述的形象依然與最初的那一個形象相分離,因為我無法在事後賦予她給我的雙眼留下深刻印象那一刻對我而言她不具有的特點。
不管概率計算能給我什麼保證,在小街與海灘的轉角處那樣大膽地望了我一眼的,我以為可能會愛上我的那個雙頰豐滿的姑娘,我從來沒有與她重逢過。
我在這一小幫子的各個少女之間猶疑不定,她們每個人都保留了一點首先使我心蕩神馳的集體魅力。
這種猶疑是不是又給上述的原因增加了一條,給我後來,即使在我最熱戀阿爾貝蒂娜–是我第二次談戀愛–的期間,留下一種間歇的而且短暫的不愛她的自由呢?由于先在她的所有女友之間遊蕩,後來才固定在她身上,我的愛情有時在愛與阿爾貝蒂娜的形象之間保留着某種”遊戲”性*質,這種遊戲,象沒有對準的光束一樣,使愛情先落在别人身上,然後才回來施加在她的身上。
我心中感到不自在與對阿爾貝蒂娜的回憶之間,似乎并沒有什麼必要的聯系,說不定與另一個人的形象也能聯系在一起。
這種想法在閃電般的一瞬間,使我能夠将現實化為烏有,不僅是如我對阿爾貝蒂娜的愛這樣的外部現實(我承認我對阿爾貝蒂娜的愛是一種内心狀态,在這種心态中,完全從自己心中引出我愛的人的特殊品格,特别性*格,使得愛情對我的幸福成為不可或缺的一切),甚至是内心的純主觀的現實。
“沒有哪一天,她們當中這個人或那個人不從畫室前經過,不走進來稍微拜訪我一下的,”埃爾斯蒂爾對我說。
如果外祖母叫我來看他的時候我立刻就來,很可能我早就結識阿爾貝蒂娜了。
想到這裡,埃爾斯蒂爾的話真叫我傷心。
她走遠了。
從畫室裡再也看不見她了。
我想,她到海堤上會女友們去了。
如果我早能和埃爾斯蒂爾一起到海堤上去,也會結識她們了。
我編出一百樣借口來,好叫他同意跟我到海灘上去轉一圈。
那個少女在那面小窗的窗框裡出現之前,我的心是平靜的。
現在我失去這種平靜。
那面小窗,直到那時為止,在忍冬的包圍中是那樣動人,現在卻變得空蕩蕩了。
埃爾斯蒂爾對我說,他要去跟我走幾步,但是他不得不首先畫完正在畫的那幅畫。
這叫我感到快樂,快樂中又夾雜着折磨。
他畫的是花,但不是山楂花,刺玫花,矢車菊,蘋果花–我如果要向他訂一幅畫,我更希望訂畫這些花的畫,而不是一幅人物肖象,以便通過他天才的揭示,得悉我經常在這些花前尋覓而始終不可得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埃爾斯蒂爾一面作畫,一面與我談植物,但是我聽不進去。
光是他一個人已經再也不夠,他現在隻不過是那些少女與我之間必要的中介。
他的天才,一小會以前對我來說,還賦予他以威望。
而現在,隻有在他即将把我介紹給她們的那一小幫子人眼中,他将這種威望給我一點點,這威望才有價值。
我踱來踱去,巴不得他趕快畫完。
我抓住一些習作仔細端詳。
許多習作靠牆翻過去,一個壓一個地摞在那裡。
我就這樣碰巧發現了一幅水彩畫。
這幅畫大概是埃爾斯蒂爾繪畫生涯中很久以前某個時代的作品,使我特别着迷。
一些作品不僅僅技巧高超,而且立意那樣不同尋常,那樣誘人,我們竟然會将作品魅力的一部份歸之于立意,似乎這種魅力,本來在大自然中就已經具有物質存在形式,畫家隻要去發現,去觀察,去描摹出來就行了。
這樣的作品使人特别着迷。
這樣的物品能夠存在,甚至将畫家的表現形式抛開不談也是美的,這就滿足了我們心中天生便具有而後來又被理性*所打倒的唯物論,而且為美學的抽象充當砝碼。
這幅水彩畫,是一位少婦的肖像。
她并不美麗,卻屬于一種莫名其妙的類型。
她頭上戴着一頂包頭軟帽,與帽沿上飾有櫻桃紅綢帶的瓜皮帽很相似。
兩隻手戴着露指手套,一隻手擎着一支點燃的煙卷,另一隻手将一頂純粹為了遮陽用的果園大草帽樣的東西舉到膝蓋那麼高。
她身旁有一張桌子,桌上有一花瓶,插滿了玫瑰花①。
這類作品妙就妙在它們是在特殊條件下完成的,而我們一下子弄不清楚。
常有這種情形,這幅畫即是如此。
例如我們不知道一個女性*模特兒那奇異的裝束是不是化裝舞會上的化裝,抑或一個老頭身着紅大衣,看上去他故意穿上這件衣服以迎合畫家的異想天開,可是我們不知道這是他的教授袍還是董事袍,還是他的主教披肩。
我眼前的這張肖象畫,畫中人的性*格叫人捉摸不住,原因是這是一位昔日的年輕女演員,半化裝,而我不明白。
她那短發在瓜皮帽下蓬松隆起。
她那絲絨上裝沒有大翻領,中間是白色*的硬胸。
這瓜皮帽和上裝叫我拿不準這時裝是何時期之物,這模特兒是男是女。
結果是,除了知道我眼前是畫家最明快的一幅畫以外,我什麼也說不準。
①以下兩處則說花瓶中插的是石竹花。
這幅畫使我感到的快活,又被擔心所擾亂,我怕埃爾斯蒂爾又磨磨蹭蹭,叫我錯過了那些少女,因為那小窗上的日影已經傾斜而偏低了。
這幅水彩畫上,沒有哪一件東西可以簡簡單單地加以證實就算了事,之所以畫出來,那是因為在這場景中有用。
畫衣着是因為那女子必須穿衣,畫花瓶是因為有花。
花瓶的玻璃本身就招人喜愛,似乎灌上了水,石竹花的花莖插在瓶中,猶如浸在與水一樣清澈、幾乎與水一樣液态的物質中。
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