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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二部 在少女們身旁(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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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還沒有交給她們,這是真的。

    一般來說,要待到她們長成成年婦女之後,才會完全交給她們。

    那些詞語現在還儲存着。

    例如,如果談到埃爾斯蒂爾一位朋友的畫,長發還披在身後的安德烈,就還不能使用她母親和她已成婚的姐姐常用的那種語彙:”那個男子似乎很迷人。

    ”但是,待到準許去王宮時,這樣的時刻就到來了。

    阿爾貝蒂娜自從第一次領聖體以來,已經像她姑母的一位女友那樣常常說”我會覺得那相當可怕”這句話了。

    人們還送給她一個習慣,那就是将别人對她說的話再重複一遍,以便顯出很感興趣并且極力形成有個人特色*的看法的模樣。

    如果有人說某一畫家的畫很好,或者他的房子很漂亮,她就要說: “啊?!他的畫好?啊?!他的房子漂亮?” 總而言之,她們出生的省份所強加給她們的有滋有味的原料要比家庭遺産更普遍。

    她們的嗓音就從出生的外省得來,她們的聲調緊緊咬住這鄉音。

    安德烈幹巴巴地撥動一個低音音符時,隻能使她那發聲樂器的短粗弦發出一個帶唱腔的音,與她那南方式的五官端正非常和諧。

    羅斯蒙德呢,她那面孔和嗓音的北方原料與永不休止的頑皮話相呼應,不論她帶着自己那個省的口音說什麼,都是如此。

    我發現,這個省份與決定抑揚頓挫的少女氣質之間,進行着美妙的對話。

    是對話,而不是不和。

    沒有任何不和可以将少女與她的故鄉分離開來。

    她依然是它。

    此外,地方原料對于使用這些材料的天才所産生的反作用,賦予天才更大的活力。

    對于建築師的作品也好,精緻木器細木工的作品也好,抑或音樂家的作品也好,這種反作用都不會使他們的作品個人味道減少,反映藝術家個性*最微妙的特點也不會不細緻,因為藝術家不得不在桑利的粗沙岩或斯特拉斯堡的紫砂上創作。

    他依從了白蠟樹上特有的木節,他在寫作中考慮到音響的來源及限制,考慮到笛子或中提琴(或女中音)的可能性*。

     我意識到這一切,我們的交談卻那樣少!我與德·維爾巴裡西斯夫人或聖盧在一起的時候,我會通過話語表示快樂,比我更正感受的快樂多得多。

    我離開他們時,總是身心疲憊。

    相反,靜卧在這些少女當中,我豐富的感受無限地超越我們貧乏而稀少的話語,淹沒了我不動的身姿和沉默,溢成幸福的河流。

    潺潺流水奔過來,消逝在這些初放的玫瑰花腳下。

     一個大病初愈的病人,終日在花園或果園中休息,一股花香或果香對于他那悠閑怠惰生活賴以組成的千萬瑣事來說,絕不及我的目光在這些少女身上尋找的色*與香對我感染之深,她們的甜美最後與我融成一體。

    葡萄就是這樣在陽光下積聚起自己體内的糖分。

    這些如此簡單的遊戲,慢慢地繼續着,給我的内心帶來了輕松,幸福的微笑,隐隐約約的頭暈目眩,一直叫我閉上了眼睛,正如那些無所事事,終日躺在海邊,吸着鹽風,曬黑皮膚的人一樣。

     偶爾,哪一位少女熱心的關懷會在我心上喚起激烈的震顫,在一段時間内移開了對其他人的向往。

    有一天就是這樣:阿爾貝蒂娜說:”誰有一支鉛筆?”安德烈給了她鉛筆,羅斯蒙德給她紙。

    阿爾貝蒂娜對她們說:”各位女士,正在書寫,嚴禁觀看。

    ”她把紙貼在膝蓋上,專心緻志地将每個字母工工整整畫出來,然後把紙遞給我,對我說:”注意,别叫别人看見!”我将紙條打開,看到她給我寫的是這麼幾個字:”我很喜歡你。

    ” “咱們别寫蠢話了,”她向安德烈和羅斯蒙德轉過身去,高聲叫道,口氣激烈而又莊重,”今天早晨我收到希塞爾給我寫的信,我得給你們看看。

    我真是瘋了,這信就在我口袋裡,對我們會大有用處!” 希塞爾認為應該将她為得到中學畢業證書所寫的作文給她的女友寄來,以便她讀給其他女友聽聽。

    有兩個題目供希塞爾任選,在難度上更超過了阿爾貝蒂娜對出題難的擔心。

    一個題目是:索福克勒斯從冥府緻函拉辛,以安慰《阿達莉》上演失敗;另一個題目是:《愛絲苔爾》首演之後,塞維妮夫人緻函拉法耶特夫人,向她表達為她不在場而深感遺憾的心情。

    請拟信稿。

    這兩個題目裡,第一個最難。

    希塞爾賣勁得很,大概感動了考官。

    她選了第一個題目,闡述得非常精采,結果得了十四分①,評分委員會并向她祝賀。

    若不是她西班牙文考試”考砸了”,說不定她能得到”優秀獎”呢!阿爾貝蒂娜立刻給我們讀了希塞爾寄給她的作文考卷,因為阿爾貝蒂娜也要參加同樣的考試,她很希望聽聽安德烈的意見。

    安德烈在這方面比她們所有的人都厲害,可以給她出些好主意。

     “她真夠走運的,”阿爾貝蒂娜道,”這正是她的法文老師叫她在這做過的一個題目!” 希塞爾寫的索福克勒斯緻拉辛函,是這樣開頭的: 親愛的朋友, 至今無緣與您相識,冒昧緻函,乞諒。

    新作《阿達莉》豈不表示您對拙作已進行過充分研究?您不僅通過悲劇中主角或主要人物之口道出詩句,且為合唱隊寫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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