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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三部 蓋爾芒特家那邊(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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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1907),曾是瑞典國王。

     接下來,我要求公爵把我介紹給阿格裡讓特親王。

    ”怎麼,您不認識這位大名鼎鼎的格裡-格裡?”德·蓋爾芒特先生大聲嚷道,然後把我的名字給阿格裡讓特先生作了介紹。

    弗朗索瓦絲常把阿格裡讓特挂在嘴邊,因此,在我看來,這個名字好似一個透明的玻璃器皿,我看到它下面有一座古城,在紫羅蘭色*的海邊,金色*的太陽把萬道光芒斜照在玫瑰色*的立方形城堡上;我不懷疑,這個奇迹般路過巴黎作短暫停留的阿格裡讓特親王,這個同樣沐浴着金色*陽光、閃爍着古色*光澤的西西裡島人,是這個古城實際上的統治者。

    可是,唉!公爵給我介紹的這個人是一個粗俗的冒失鬼。

    他故作灑脫地踮起一隻腳跟,轉身向我問好,我感到他和他的名字毫無關系,就象他和他的一件藝術品毫無關系一樣,他身上一點也沒有這件藝術品的反光,他可能從來也沒有看過它一眼。

    阿格裡讓特親王一點也沒有親王的風度,一點也沒有阿格裡讓特的神采,我不禁認為,他的名字既然和他本人相差甚遠,同他的外表毫無聯系,想必曾擁有一種力量,把他象别人那樣可能有的一點兒詩意全部取走,裝進自己奇妙的音節中了。

    如果真是這樣,這個手術倒是做得很徹底,因為從蓋爾芒特家的這個親戚身上,再也取不出一點兒魅力了。

    因此,他既是世界上唯一的,但又是最不象的阿格裡讓特親王。

    而且,他為自己是阿格裡讓特親王洋洋自得,但這就象一個銀行家為自己擁有一個礦場的大量股份沾沾自喜一樣,至于這個礦和它漂亮的名字(比如叫艾凡赫礦或蜀葵礦)是不是相符,或者幹脆就叫第一礦,他都無所謂。

    然而,當介紹接近尾聲(叙述起來要費很多筆墨,其實,從我進客廳時算起,也才用了一兩分鐘),德·蓋爾芒特夫人用幾乎是哀求的口吻對我說:”巴贊象這樣一個個給您介紹,我想您肯定累了,我們是想讓您認識我們的朋友,但更不想累着您,因為我們希望您常來,”這時,公爵笨拙而謹慎地做了一個示意擺飯的手勢,這個動作大概是他一個小時以來,也就是在我欣賞埃爾斯蒂爾作品的時候一直想做的。

     有件事這裡要提一提。

    賓客中還有一個人沒有到,就是德·格魯希先生。

    他的妻子(出生于蓋爾芒特家族)一個人先來了,他白天去打獵,說好打完獵直接來這裡。

    這位德·格魯希先生出生名門,但在迷戀貴族的人看來,他的出身還不夠顯貴,他的祖父曾在第一帝國供職,因一開始沒有參加滑鐵盧戰役,被錯誤地指責為導緻了拿破侖的失敗。

    因此,蓋爾芒特親王盡管後來不象從前那樣挑剔了,但仍然經常對他的外甥女們說:”可憐的蓋爾芒特夫人(即蓋爾芒特子爵夫人,德·格魯希夫人的母親)真是太不幸了,她從來也沒有能力為女兒們找到好婆家。

    ””可是舅舅,老大不是嫁給了德·格魯希先生了嗎?””我才不把這号人叫丈夫呢!不過,聽說弗朗索瓦叔叔向她的小女兒求婚了,這樣,她們幾個就不會都當老姑娘了。

    ” 擺飯的命令剛發出,立刻就聽到一片吱呀聲,飯廳的幾道門一下全都打開了;一位頗有司儀官風度的膳食總管在帕爾馬公主前面深深一鞠躬,爾後報告說:”請夫人就座”,聲調聽上去好象是在說:”夫人要死了”一樣,但這在賓客中并沒有引起悲傷,因為他們已開始成雙成對地就象夏天湧向魯濱遜飯店那樣嬉笑着朝飯廳走去,走到各自的座位旁便分開,仆人在後面給他們推上椅子;德·蓋爾芒特夫人最後一個離開,她走到我跟前,讓我領她到餐桌。

    按說我應該感到膽怯,可我一點也不,因為她大概見我站錯了位置,象一個風度優雅、動作敏捷的女獵人,繞我轉了半圈,讓我的胳膊正确無誤地挽到她的胳膊上,極其自然地把我帶進了準确高雅的動作節奏中。

    我毫不費勁地合上了步子,況且蓋爾芒特家的人對這些根本不在乎,正如一個真正的學者從不賣弄知識,在他家裡我們反而不會象在一個庸才家裡那樣産生害怕心理。

    另外幾扇門也打開了,從裡面端出熱氣騰騰的濃湯,這情景猶如演技高超的木偶戲中的晚餐,姗姗來遲的年輕客人一到,随着主人一個手勢,所有的機關就都開始運轉了。

    傲慢與偏見 公爵命令開飯的手勢并不威風凜凜、至高無上,而是畏畏縮縮,然而大家的響應卻象上了發條的鐘表那樣廣泛,熟練,順從和有場面。

    公爵的手勢雖然不果斷,但我感到這絲毫也不影響大家的表演效果。

    我覺得,公爵所以這樣局促不安,猶豫不決,是怕我看見大家都在等開飯,就差我一人沒到,怕我發現大家已等了很久,正如德·蓋爾芒特夫人見我看畫看了那麼久,緊接着又要忍受無休止的介紹,怕我會感到疲勞和不自在一樣。

    因此,正是這個普普通通的手勢顯示了公爵真正的偉大,表明他很不看重自己的豪華,相反對一個微不足道的,但他想賜給光榮的客人卻很敬重。

     這并不是說德·蓋爾芒特先生在某些方面非同尋常,甚至沒有大富翁通常有的笑料,沒有暴發戶–他不是–的驕橫。

    但是,正如一個官員或一個神甫可以憑借法國zheng府和天主教的力量,使自己平庸的才能得到無限發展(就象一個波浪可以被身後的浩瀚海水推擁出無數波浪)那樣,德·蓋爾芒特先生也受到另一種力量–真正的貴族禮節的推動。

    許多人被這個禮節排斥在外。

    德·康布爾梅夫人或德·福謝維爾先生就不可能受到德·蓋爾芒特夫人接待。

    但是,一旦有人象我那樣可能被蓋爾芒特圈子接納,這個禮節就會向他呈現出比這些古老的客廳和陳放在客廳裡的絕妙家具(如果可能的話)更神奇的珍寶–給予他簡樸而熱情的接待。

     德·蓋爾芒特先生如果哪天想要讨好一個人,他就會巧妙地利用時機和環境讓那人扮演主角。

    當然,如果在蓋爾芒特城堡,他的”高貴”和”優雅”就會以另一種形式表現出來。

    他會叫人套車,隻帶我一人同他一起進行飯前散步。

    看到他那樣客氣,我們會倍受感動,正如我們在閱讀當代回憶錄時,會被路易十四對觐見人的笑容可掬、和藹可親和近乎謙恭的态度打動一樣。

    但是要知道,不管是公爵,還是路易十四,都不會使自己的行動超過禮節這個字所包含的内容。

     路易十四親政時期,那些熱衷于貴族排場的人指責他太輕視禮節,聖西門說他與菲利浦·德·伐盧瓦①和查理五世②相比,是一個不注重等級的小國王。

     ①菲利浦·德·伐盧瓦(1294-1350),即菲利浦六世,法國國王(1328-1350)。

    在位時爆發了百年戰争。

    
②查理五世(1338-1380),法國國王。

    在位時再度與英國開戰,收回了法國國土。

    
但就是這個路易十四讓人編了一份禮節細則,曉示親王和大使,應該和哪些君王行握手禮。

    有時候在禮節上很難達成諒解,隻好讓路易十四的兒子王太子殿下在宮堡外接見外國君主,免得人家議論進宮時這一個走在那一個的前面了;萊茵河選侯①接見謝弗勒絲公爵②時,為了避免同他握手,就假裝有病,躺在床上和他共進晚餐,解決了禮節上的困難。

    公爵先生總是躲避為殿下③效勞的機會,殿下聽從王哥路易十四(他很喜歡他的弟弟)的建議,找了個借口讓他的表兄在他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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