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得多,富裕得多,尤其是比她們時髦得多。
當她還是洛姆親王夫人時,就曾成功地使威爾士王子①跪倒在她腳下。
她深深懂得,這個不協和的聲音是一種魅力,她用敢于标新立異、敢于成功的魄力,在社交方面施展聲音的魅力,就象女演員雷雅内②或雅娜·格拉尼埃③(當然,這裡不是在比較她們的價值和才華)在戲劇方面施展她們聲音的魅力一樣–這是富有特性*的令人贊美的聲音,但她們的姐妹(誰也未曾見過)也許會把這個特點當作缺點掩飾起來。
德·蓋爾芒特夫人喜歡表現鄉土特色*,除了上述種種理由外,還應歸功于她最心愛的作家梅裡美、梅拉克和阿萊維。
她喜歡”自然”的本色*,喜歡平淡無奇的散文腔和單調乏味的社會風氣,卻把散文寫得詩意盎然,把社會風氣寫得栩栩如生。
此外,公爵夫人還字斟句酌,裝腔作勢,大部分詞彙都要選擇她自認為最具有法蘭西島④和香槟省的發音特點,因為她使用的語彙如果比不上她丈夫的妹妹馬桑特夫人,至少也得有幾分象一位舊時代的作家才行,我們聽膩了雜七雜八、混亂不堪的現代語言,若能聽一聽德·蓋爾芒特夫人的閑談,無疑–盡管知道沒有什麼新鮮東西–這是一種很好的休息;如果和她單獨在一起,而她故意放慢說話節奏,使話語變得更加純淨,我們就會象聽一首古老的民謠那樣,感到輕松愉快。
此刻,我疑視着德·蓋爾芒特夫人,聆聽着她的談話,我看見法蘭西島或者香槟省的一塊天空禁锢在她那永遠象下午般甯靜的眸子中。
這淡藍色*的天空,傾斜成一個角度,就象聖盧的眸子中呈現的天空一樣。
①威爾士王子是對英國國王長子的統稱。
②雷雅内(1856-1920),法國女喜劇演員,才華出衆,扮演過各種角色*。
③格拉尼埃(1852-1938),法國女喜劇演員,儀容秀美,性*格活潑、熱情,演技高超,深得觀衆喜愛。
④法蘭西島為法國舊地區名,位于巴黎盆地中部。
法蘭西島的方言後來成了法國國語。
就這樣,通過上述各種特點,德·蓋爾芒特夫人不僅表現了法國最古老的貴族社會,而且,還讓人看到了不久以前布洛伊夫人在欣賞和抨擊七月王朝下的維克多·雨果時可能采用的方式,此外,還顯示出對梅裡美和梅拉克文學的濃郁興趣。
第一個特點和第二個相比,我更喜歡第一個,它更有助于我彌補我來到這個聖日耳曼區,看到它同我想象中的聖日曼區有天壤之别時産生的失望情緒。
但是,拿第二個和第三個相比,我就更喜歡第二個了。
然而,如果說德·蓋爾芒特夫人表現蓋爾芒特精神是無意識的,那麼,她對巴耶龍①和小仲馬的興趣卻是審慎的,有意識的。
她這個興趣同我的恰恰相反,所以,當她同我談聖日耳曼區時,就象在同我談文學,并且,隻有在她同我談文學時,我才覺得她比任何時候更愚蠢,更帶有聖日耳曼區的特征。
①巴耶龍(1834),法國劇作家,他的作品以巧妙的情節和靈活的思想取勝。
德·阿巴雄夫人聽了德·蓋爾芒特夫人朗誦的詩,非常激動,大聲嚷道:
心頭的聖物也會變成塵埃!
“先生,您得把這句詩給我寫在扇子上,”她對德·蓋爾芒特先生說。
“可憐的女人,我為她感到難過!”帕爾馬公主對德·蓋爾芒特夫人說。
“不,夫人不必為她難過,她隻配這樣。
”
“不過……恕我直言……她确實很愛她。
”
“她根本不愛他,她不可能愛她,卻以為愛他,正如剛才她以為在引用維克多·雨果的詩,其實那是缪塞的詩。
您瞧,”公爵夫人用一種憂郁的口吻說,”誰也不會比我更能被真實的感情打動。
但是,我要給您舉個例子。
昨天,她對巴贊大發脾氣,殿下也許會認為,那是因為巴贊有了新歡,不再愛她的緣故。
根本不是。
是因為他不願意把她的兒子介紹給賽馬俱樂部!夫人,您覺得得她太愛巴贊了,是吧?才不是呢!我要告訴您,”德·蓋爾芒特夫人明确地說,”她是世上少有的無情人。
”
但是,當德·蓋爾芒特夫人”即席”談論維克多·雨果和朗誦他的詩時,德·蓋爾芒特先生雙眸閃出了得意的光輝。
盡管公爵夫人常使她惱火,但是,每逢這種時刻,他總是為她感到自豪。
”奧麗阿娜真了不起。
什麼她都能談,什麼書她都看過。
她事先不可能猜到今天會談維克多·雨果。
不管大家談什麼,她都應付自如,最有學問的人也不是她的對手。
這個年輕人大概被她迷住了。
”
“換個話題吧,”德·蓋爾芒特夫人又說,”她這人愛疑神疑鬼。
您大概覺得我很迂腐吧,”她對我說,”我知道,喜歡用詩表達思想,喜歡有思想的詩,在當今是被看作缺點的。
”
“迂腐?”帕爾馬公主說道。
她意想不到會有這個新浪潮,微微感到震驚,盡管她知道蓋爾芒特公爵夫人的談話會不斷地給予她這種美妙的沖擊,讓她緊張得透不過氣,使她感受到這種有益于健康的疲勞,之後,她會本能地想到必須去浴室洗洗腳,以便輕腳上陣,趕快”作出反應”。
“我不這樣看,奧麗阿娜,”德·布裡薩克夫人說,”我并不怪維克多·雨果有思想,正相反。
但他不該在醜惡中尋找思想。
事實上,是他使我們在文學作品中看到了醜惡的東西。
生活中的醜惡已經夠多的了。
為什麼還要在書中再見到它們呢?我們在生活中不敢正視的痛苦,對維克多·雨果卻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
“維克多·雨果畢竟不象左拉那樣現實主義吧?”帕爾馬公主問。
悲慘世界
左拉的名字沒有在德·博特雷耶先生臉上引起絲毫反應。
将軍的反德雷福斯立場太根深蒂固了,不屑在臉上顯露出來。
聽到有人談及這些問題,他大發慈悲,保持沉默,以示對世俗者的關懷和體貼,正如神甫盡量不同你談宗教義務,金融家盡量不向你推薦他領導的企業,大力士盡量顯得溫文爾雅,不向你伸出拳頭一樣。
“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