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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三部 蓋爾芒特家那邊(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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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您是絮利安·德·拉格拉維埃爾海軍上将的親戚,”德·法朗邦夫人說。

    她是帕爾馬公主的伴婦,是公爵的母親替她物色*的,心地善良,但愚昧無知。

    她還沒有同我說過話。

    後來,無論帕爾馬公主怎樣申斥,我怎樣抗議,她終究也未能消除我和那位海軍上将有親戚關系的看法。

    可是,我壓根兒不認識這位法蘭西學院院士。

    帕爾馬公主的伴婦堅持把我看作絮利安·德·拉格拉維埃爾海軍上将的侄兒,這确實庸俗可笑。

    但是,她的錯誤不過是千千萬萬有意無意犯下的微不足道、大同小異的錯誤中的一個标本似的極端例子罷了。

    在社交界為我們建立的”卡片”中,我們的名字伴随有無數這樣的錯誤。

    我記得,蓋爾芒特家的一位朋友,在急切地表達了想同我認識的願望後,随即辯解似地說我認識她的表姐妹德·肖斯格羅夫人,”她非常迷人,非常愛您。

    ”我猶豫地強調說,他弄錯了,我不認識德·肖斯格羅夫人,但白費口舌。

    ”那麼,您認識的是她的姐妹。

    這是一回事兒。

    她在蘇格蘭遇見您的。

    ”我老老實實地告訴我的交談者,我從沒去過蘇格蘭,但仍然是白費力氣。

    是德·肖斯格羅夫人親口對他說認識我的。

    第一次搞錯了,以後也就真的相信認識我了,因為每次見到我,她總是主動和我握手。

    既然我經常出入的圈子總的說來是德·肖斯格羅夫人的圈子,因此我大可不必自卑自賤。

    說我同肖斯格羅家關系密切,嚴格地說,這是個錯誤,但從社會角度看,卻等于是我的地位,如果對于象我這樣的青年可以談地位的話。

    因此,盡管蓋爾芒特家的那位朋友關于我所說的事都是錯誤的,但(從社交觀點看)他對我的看法依然不變,這既不會貶低我,也不會提高我。

    不管怎樣,對于我們這些不會演喜劇的人來說,當别人對我們有了錯誤看法,認為我們同一位夫人有來往(其實我們不認識她),非說我們是在一次趣味盎然的旅行中和她認識的(其實我們根本沒有進行這次旅行),這時,我們仿佛也登上了舞台,那種一輩子扮演同一個角色*的煩惱暫時會煙消雲散。

    這些錯誤層出不窮,隻要不象帕爾馬公主的伴婦所犯的錯誤那樣一成不變,應該說是可愛的。

    這位蠢婦不管我一再否認,堅持認為我是令人讨厭的絮利安·德·拉格拉維埃爾海軍上将的親戚。

    ”她沒什麼了不起,”公爵對我說,”況且,她不應該狂飲,我覺得巴克科斯①對她有點起作用了。

    ”其實,德·法朗邦夫人隻是喝了點水,但公爵喜歡在講話中插進心愛的熟語。

     “夫人,左拉不是現實主義者!他是一位詩人!”德·蓋爾芒特夫人從近幾年讀的評論文章中受到啟發,并盡個人才能進行改編,發表了這個看法。

    晚上,帕爾馬公主不停地受到思想的沐浴,情緒振奮而緊張。

    她認為這種思想浴對她的身心健康大有裨益,聽憑接踵而來的奇談怪論弄得暈頭轉向。

    這次,德·蓋爾芒特公爵夫人又發表了一個特大怪論,她怕被這股浪潮推翻,就驚跳起來。

    她斷斷續續地、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左拉是一位詩人!” “那當然,”公爵夫人滿面笑容地回答道。

    帕爾馬公主驚呆的樣子使她很開心。

     “殿下應該注意到,他把他寫的一切都變成了高尚的東西。

    您會對我說,他盡寫……給人帶來好運的事。

    但他把這些事當作大事來寫。

    他把糞堆變成了詩史!他是掏糞工荷馬! 他沒有足夠的大寫字母書寫康布洛内②。

    ” ①傳說英國人勸降時,他回答說:”康布洛内決不投降。

    ”此處暗示左拉隻寫低層人,不寫大人物。

    
②康布洛内(1770�)是法國将軍,曾随拿破侖一世流放到厄爾巴島。

    
盡管帕爾馬公主已經疲憊不堪,但卻心醉神迷,樂不可支,感覺空前的好。

    蓋爾芒特府的晚宴,真是妙趣橫生,令巴克科斯是羅馬神話中的酒神。

     人精神振奮,她決不肯放棄這超凡脫俗的晚宴,而到申布魯恩城堡①呆一天,盡管這是她做夢都想去的地方。

     ①申布魯恩城堡位于維也納市郊。

    曾是哈普斯堡王族的避暑地。

    
“他寫這個字用了一個大寫C,”德·阿巴雄夫人大聲喊道。

     “我想可能是大寫M,親愛的,”德·蓋爾芒特夫人回答道,并且和丈夫交換了一個愉快的眼神,仿佛在說:”瞧她有多蠢!””喂,”德·蓋爾芒特夫人用溫柔的微笑的目光看着我,對我說,因為作為一個完美無缺的女主人,她想把話題引到她最感興趣的畫家身上,一來可以炫耀她的學問,必要的話,還可以讓我露一手,”喂,”她一面說,一面輕搖羽毛扇,因為此時此刻,她意識到她在盡地主之誼,為了照顧周到,她還示意仆人再給我添一些拌有荷蘭調味汁的蘆筍,”喂,我想,正好左拉寫了一篇關于埃爾斯蒂爾的論文,您剛才看了這個畫家的幾幅畫–再說,他的畫我就喜歡這幾幅,”她補充了一句。

    事實上,她并不喜歡埃爾斯蒂爾的畫,但她認為,她家的一切都是獨一無二、無與倫比的。

    我問德·蓋爾芒特先生知不知道那張民俗畫上戴禮帽的先生叫什麼名字,我認出這人和旁邊那張華麗的畫像上的人是同一個。

    埃爾斯蒂爾畫這幅肖像的時候,個性*尚未完全形成,有點受馬奈的影響。

     “上帝,”德·蓋爾芒特先生回答道,”我知道,這個人在他那一行不是個無名之輩,也不是個笨蛋,但我總記不住人名。

    他的名字就在我的嘴邊。

    叫……叫什麼來着?算了,我想不起來了。

    斯萬也許能告訴您。

    是他鼓動德·蓋爾芒特夫人買這些畫的。

    我妻子太好說話,怕拒絕人家,人家會不高興。

    我是私底下對您說,我認為,他把一些蹩腳畫讓我們買下來了。

    我能告訴您的是,此人對于埃爾斯蒂爾先生就好比是米西納斯①。

    他使他成名,經常買他的畫,幫他擺脫困境。

    出于感激–如果您把這叫作感激的話,這要看各人的愛好–埃爾斯蒂爾把他畫進了那幅畫中。

    他穿着節日盛裝,一副矯揉造作樣,與整幅畫面很不協調。

    也許他是什麼權威,學識淵博,但他顯然不知道什麼場合才能戴禮帽。

    他周圍的姑娘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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