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号,也許票上布滿了瘟疫的細菌,車票盡管還給我,可編号并不每次都是第1号!就這樣,我有時要換三四次’車’。
有時,到了深夜十一點,我一人擱在奧爾良車站,可怎麼也得回府呀!隻要離開奧爾良站就行!譬如有一回,由于一直沒有搭上腔,我跟着來到了奧爾良,上了一節讨壓的車廂,在工藝三角,即所謂的’行李網架’之間,貼着該交通網内主要建築藝術傑作的照片。
車廂裡隻有一個空位,我對面的曆史古迹,是奧爾良大教堂的一’景’,這座教堂是法國最醜陋的一座了,可我迫不得已,看得煞是累眼睛,就好比有人強迫我兩眼死死盯着一根根光學筆杆玻璃飾球的線條,弄得眼睛發炎。
我在奧布萊跟我那位年輕的人兒下了車,可惜,她家人(我想象她一身缺點,可沒料到竟有個家)在站台等候着!我一面等着可以把我帶回巴黎的車子,滿腹懊惱隻有靠迪安娜·德·普瓦提埃之家來排譴。
盡管該處曾吸引了我在王宮執事的一位祖宗,可我更喜歡的還是有血有肉的大美人。
為消除孤獨一人回家的厭倦滋味,我很想結識一位卧鋪車廂的服務員或一位電車司機。
不過,”您不要反感,”男爵下結論道,”這不過是個趣味問題,如同大家所說的那樣,就上流社會的年輕公子而言,我并不希望占有他們的肉體,可是,我非得觸及他們方能心安,我不是說觸及他們的肉體,而是觸動他們的心弦。
隻要哪位年輕人不再對我的去信無動于衷,而是有信必回,那他就已完全被我的靈魂所占有,我内心也就獲得了安甯,或者說,若不很快又被另一位攪得心緒不甯,我心底至少是平靜的。
這挺怪,是嗎?噢,那些常來這兒的上流社會的公子哥兒,您不認識幾位?””不認識,我的寶貝。
噢,不,有個棕頭發的,個子很高,戴單片眼鏡,總是笑眯眯的,為人多變。
””我不明白您想指哪一位。
”絮比安補充描繪了一番,德·夏呂斯先生還是不知所雲,他确實不知道這位裁縫見了不太熟悉的人,過後連頭發什麼顔色*都記不清,這類貴人比人們想象的看來要多。
不過,我了解絮比安的這一短處,他說的是棕發,可我想準是金發,看來那人的相貌與夏特勒羅公爵完全吻合。
①穆罕默德的繼承者,伊斯蘭國家的領袖。
“還是談談那些并非平民百姓出身的公子哥吧,”男爵繼續說道,”眼下,我的心思全用到了一位怪小子身上,那是個聰明伶俐的小布爾喬亞,待我無禮透頂。
他根本意識不到我是個非同凡響的大人物,而他隻是個微不足道的毛小子。
反正,不管怎麼說,那頭小蠢驢可以沖着我這身尊嚴的主教袍,随心所欲地瞎嚷嚷。
””主教啊!”絮比安驚叫了一聲。
他根本沒有聽明白德·夏呂斯先生最後幾句話,一聽到”主教”兩字,驚呆了。
”跟宗教,可不是随便鬧着玩的。
”他喃喃地說。
”我家出過三位教皇,”德·夏呂斯先生解釋道,”有一個紅衣主教的封号,所以我有權披紅袍,因為我曾舅公是紅衣主教,他侄女給我祖父帶來了公爵封号,被替代繼承下來了。
我看您對這些暗示一竅不通,對法蘭西曆史無動于衷。
此外,”他又添了一句,與其說是就此下結論,毋甯說是提醒對方,”那些年輕人對我很有誘惑力,可他們卻躲着我,準是因為害怕,才敬而遠之,不敢大聲張揚對我的愛。
他們的這種誘惑力,首先就要求他們具有顯赫的社會地位。
再說,他們假裝冷漠,也許會适得其反,産生完全相反的效果。
他們愚蠢得很,時間一長,就會倒我胃口。
就從您較為熟悉的階層舉個例子,我家府邸整修時,為了避免公爵夫人們争風吃醋,日後好榮幸地向我表白曾接待過我,我到大家所說的’旅館’去過了幾天。
有位樓層招待跟我熟了,我看上了他,讓他當獵奇的小’服務員’,負責為我關門簾,可他對我的建議一直置之不理。
後來,我實在氣極了,為了向他證明我的意圖是純潔的,便差人給他送去一筆高得出奇的款子,隻求他上我房間來交談五分鐘。
可我白白等了他半天。
從此,我對他讨厭極了,連出門都走仆人專用甬道,不願看到那小混蛋的醜面孔。
後來,我才得知他從未收到我的信,信全給半道截走了,第一封被一位嫉妒他的樓層招待截去,第二封被值白班的那位秉性*正直的門房攔截,第三封又被值夜班的門房取走了,他愛那位服務員,當月亮女神狄安娜起來時,就跟他睡覺。
可是,我對他的厭惡并未因此而減退,即使象托着銀盤送野味那樣把那個服務員奉獻給我,我也會一手推開,惡心得要吐。
噢,真不該,我們談起正經事來了,關于我向往的事,我們之間現在算是了結了。
不過,您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可以做個中間人,噢,不,一想到這事,我就興奮,我覺得,一切并未了結。
”
這部劇剛一啟幕,在我這雙擦亮的眼睛看來,在德·夏呂斯身上便進行了一場徹底而迅猛的革命,仿佛他已被魔杖所觸動。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不明白,也未曾目睹過。
罪惡(為語言方便起見,衆人都這麼說)這精靈,隻要無視它的存在,它就會在無形中悄悄地伴随着您,無一例外。
仁慈、奸詐也好,名聲、上流社會交往也罷,這一切從不随意暴露,人們總保持其隐秘性*。
連奧德修斯一開始也沒有認出雅典娜。
不過,神與神之間很快就可相互看穿,同類人彼此也可一眼識破,如德·夏呂斯先生就被絮比安一眼看透。
迄此,面對德·夏呂斯先生,我就象個漫不經心的人,面前站着一位孕婦卻沒注意她那笨重的身子,當她微微一笑,再次對他說:”對,我現在有點兒累,”他還不知趣地刨根問底:”您到底哪兒不舒服?”一旦有人給他點破”她有身孕”,他才猛然發現她腆着肚子,兩隻眼睛便盯着不放。
确實,理智打開眼睛,悟錯增加眼力。
有些人不願把德·夏呂斯先生之流當作實例來證明這一規律,都是熟人熟面,長期未曾加以懷疑,直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