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時的分分秒秒白白流逝,這一欲|望使他們陷入了一種騷動不安而又坐等時機的消極狀态之中。
不久後,斯萬把與此有關的一件事透露給了我,使我消除了過去對絮希-勒迪克這一姓氏所産生的一切詩情畫意。
絮希-勒迪克侯爵夫人與她那位表兄,可憐巴巴地在封地裡生活的絮希公爵相比,在上流社會的地位要高得多,所結交的關系要體面得多,但是,姓氏結尾的”勒迪克”①三個字并不具備我賦予它的那種淵源關系,過去,憑我想象,我一直把這三個字與”布爾拉貝”②、布瓦勒魯瓦③等姓氏聯系在一起。
可實際上再也普通不過,隻不過有一位稱為絮希的伯爵在王朝複辟時期娶了一位工業巨富的千金為妻,此巨頭叫勒迪克或勒·迪克先生,其父是一位化學産品制造商,法蘭西的首富,身為法蘭西貴族院議員。
國王查理十世為這樁姻緣帶來的孩子新封了德·絮希-勒迪盧侯爵爵位,因為家族中已有德·絮希侯爵爵位。
這一姓氏中雖然附有資産者的姓,但并沒有阻礙這一擁有巨産豪富的家族支系與王國最為顯赫的家族聯姻。
現在的這位絮希-勒迪克侯爵夫人出身高貴,本可獲取第一流的地位。
然而邪惡之魔把她引入歧途,驅使她對現成的地位不屑一顧,有意擺脫家庭生活,引起紛紛議論。
想當初,她芳齡二十,傾倒在她腳下的上流社會受盡了她的蔑視,如今到了而立之年,上流社會卻棄她而去,她感到極度痛苦,十年過去了,除了極少數幾位忠實的女友,無人再向她緻意,于是,她開始努力,一點一滴,艱苦地重新獲取她一降生于世便擁有的一切(如此反複,不足為奇)。
①法語原意為公爵。
②法語原意為:修道院院長之鎮。
③法語原意為:國王之林。
對她的那些親屬大老爺,她過去是六親不認,概不來往,如今輪到他們不認她的時候了,她本可通過向他們喚起童年的往事,誘使他們與她重歸于好,可她卻表示不願以此獲取歡樂。
為了掩飾故作高雅的姿态,她如此表白時,也許是在撒謊,但并不象她自己想象的那樣。
在巴贊終于屬于她的那個日子,她感慨萬千:”巴贊,那可是我的全部青春年華!”此番感慨中确實含有幾分真情。
但是,她選中巴贊做情人,實在錯走了一着。
為了這件事,蓋爾芒特公爵的那幫女友一緻支持公爵夫人,德·絮希夫人曆盡艱辛,好不容易爬上高坡,再一次從上面滑了下來。
”嗳!”德·夏呂斯先生想盡點子延長交談時間,此時正對她說,”請代我向那幅美麗的肖像表示敬意。
它怎麼樣了?有何變化嗎?””可是,”德·絮希夫人答道,”您知道它已不在我那裡:我丈夫一點也不喜歡。
””不喜歡!那可是一幅當代的傑作,可與納基埃的《夏多盧公爵夫人》媲美,再說,就是納基埃也并不想将一個遜色*的殺人不見血的富麗女神定在畫面上!啊!那小藍領!弗美爾可從來沒有畫出比這技藝更高的畫,噢,我們聲音别太高了,免得斯萬聽見又攻擊我們,為他最喜愛的畫師德·德勒弗複仇。
”侯爵夫人轉過身子,朝起身向她緻意的斯萬莞爾一笑,伸出手去。
但是,或許上了年紀,對輿論無動于衷,使他喪失了道德意識,抑或欲|望強烈,有助于掩飾内心欲|望的力量被削弱,使他失去了自制的能力,斯萬與公爵夫人握手時貼得極近,從上往下看到了她的酥胸,便無所顧忌地向緊身胸衣深處投去專心、嚴肅、全神貫注、且又近乎焦躁不安的目光,被女性*的芬芳所陶醉的鼻孔抽動起來,宛若一隻粉蝶,剛發現一朵鮮花,正準備飛落上去。
突然,他猛地從一時心醉神迷的狀态中掙脫出來,而德·絮希夫人雖然感到尴尬,但欲|望的感染力有時極為強烈,她也一時屏住了深深的呼吸。
”畫家一氣之下,”她對德·夏呂斯先生說,”把畫拿了回去。
據說這幅肖像現在迪安娜·聖德費爾特府上。
”男爵聽罷回了一句:”一幅傑作竟會如此沒味,我決不相信。
”
“他在跟她吹她的那幅肖像,我完全可以跟夏呂斯吹得一樣神乎其神。
”斯萬對我說,故意拿出慢條斯理的無賴腔調,目光須臾不離那遠去的一男一女。
”而這給我帶來的樂趣肯定要比夏呂斯的多。
”他又補充了一句。
我問斯萬,人們對德·夏呂斯的紛紛議論是否确有其事,我這一問本身就是雙重撒謊,因為如果說我不知道人們對他有何議論,那麼相反,下午以來,我已完全明白,我欲一吐為快的那些事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斯萬聳聳肩膀,仿佛我一派胡言亂語。
“換句話說,那是一個令人愉悅的朋友。
可是,我有必要補充一句,他純粹是柏拉圖式的。
他隻不過較之别人更易動情,僅如此而已;不過,他對女人從不過分,這反倒給您意欲弄清的那些荒誕不經的飛長流短提供了某種口實。
夏呂斯也許确實很愛他的那些男朋友,可請您相信,那種愛從來隻保留在他的腦海和心田。
噢,這下,我們恐怕可以安甯兩秒鐘了。
對了,蓋爾芒特親王後來又接着說:’我得向您承認,您知道,我向來崇敬軍隊,正是為了這一點,一想到辦案中有過不公行為,我感到痛苦極了;我後來又跟将軍談及此事,唉,如今我對此已無半點疑問。
照實對您說吧,所有這一切,我甚至從未想過,一個清白無辜的人,竟會遭受極不光彩的辱刑。
可辦案中有過不公行為這一念頭一直折磨着我,我開始研究我原來不想閱讀的材料,這一回,不僅對’不公’産生疑問,而且對’無辜’也頓生疑團。
我覺得不該把這種種疑團告訴夫人。
上帝知道她已經成為象我一樣地地道道的法國人,不管怎麼說,自我娶她為妻的那天起,我就向她展現了我們法蘭西的絢麗豐姿,向她展現了在我看來法蘭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