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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四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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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引導他持完全相反的觀點。

    關于這一點,确有許多國家象這位真摯的男子一樣行事,本來對某國人民充滿敵意,可六個月後,一改舊的觀點,推翻昔日的同盟。

     有一段時間裡,我一直沒有再見阿爾貝蒂娜的面,加之德·蓋爾芒特夫人也不能象我想象的那樣與我對話,我便繼續去看望其他一些天仙美人,去光顧她們的洞府,仙人與仙府不可分,猶如軟體動物長出了珠貝或琺琅殼,或螺形貝殼塔,卻又躲在裡面,深居簡出。

    我實在不知如何将這些太太歸類,不過,此問題微不足道,且不說難以解決,而且也不值一提。

    說仙女之前,得先談談仙府。

    說來有那麼一位夫人,每逢夏季,總在午餐後接待來訪;驕陽似火,我往往不等抵達她的府中,便已被烤得放下馬車的逢簾,此番滋味不知不覺銘心刻骨,難以忘懷。

    我以為自己出門是去”皇後林蔭大道”①;然而卻是參加聚會,對這種聚會,一個講究實惠的人也許會不屑一顧,但實際上,聚會還未參加,我已心花怒放,猶如在周遊意大利的途中,心曠神怡,那府邸從此便深深根植于我的記憶之中。

    此外,由于正值盛夏,且又在午時,天氣炎熱,那位夫人把沙龍的百葉窗全都關得嚴嚴實實的,她接待來客一般都在底樓那些寬敞的長方形客廳裡。

    一踏進客廳,我開始時難以辨清女主人和她的仆傭,甚至連聲音嘶啞,招呼我坐到她身旁去的蓋爾芒特公爵夫人也看不清楚,她就坐在一把博韋産的安樂椅上,椅子上飾有”歐羅巴被劫持”的圖案。

    接着,我漸漸看清了牆上那十八世紀的巨幅挂毯,一艘艘桅船,一朵朵蜀葵,赫然入目,我身處桅船之下,仿佛不是置身于塞納河畔的宮邸,而是親臨茫茫海河之濱的海神殿,蓋爾芒特公爵夫人宛如殿中的一位水神。

    與此有别的客廳不勝枚舉,若要一一加以形容,恐怕難以止筆。

    這一例子足以表明,在我對上流社會的評判之中,往往摻入充滿詩情畫意的感覺因素,但在作總體估價時,卻又絕對将其排斥在外,緻使對某一沙龍的勝人之處作出最終評價時,我給打的分數沒有一次做到準确無誤。

     ①巴黎塞納河畔的著名漫步勝地,自協和廣場至加拿大廣場。

    
誠然,導緻評判失誤的原因遠不止于此,但在我出發去巴爾貝克之前(我不幸再次去巴爾貝克逗留,也是我最後一次去那兒了),我無暇動筆描繪上流社會的情景,不過後面自會有其位置。

    這裡暫且作一說明,我給希爾貝特寫信,這似乎表明了我重又愛上了斯萬家的人,個中的原因,除了那一站不住腳的理由(我生活相當輕浮,令人想起上流社會的那種男歡女愛)之外,奧黛特也可以添上一條,但同樣毫無依據。

    迄此為上,我隻基于上流社會靜止不變的假設來設想上流社會對同一個人的不同觀點:同一位夫人,昔日與誰都不熟悉,如今到誰的府上都暢通無阻,另一位夫人,過去地位舉足輕重,現在卻遭衆人冷落,這種大起大落,人們往往傾向于将之看成純粹個人的升降沉浮,恰似交易所的投機不時導緻同一圈子裡的人或徹底破産,輿論嘩然;或突然暴發,出人意外。

    然而,情況并非僅僅如此。

    從一定程度來說,上流社會的活動–與藝術活動、政治危機等左右公衆情趣或思想的運動相比,要低級得多,公衆的情趣一會被引向意象劇,一會又被導向印象主義繪畫,繼又轉向錯綜複雜的德國音樂,進而又迷上簡單明了的俄國音樂;公衆的思想亦然,一會引向社會主義,一會又轉向正義思潮,忽而是宗教力量的反響,忽而又是愛國主義的猛然覺醒–是藝術活動和政治危機等運動的反映,而這種反映是深遠的、零碎的、非确定性*的,它模糊不清,而且變幻莫測。

    其結果是,哪怕是沙龍,也難以用靜止不變的觀點進行描繪,盡管這種靜止的觀點迄今還一直适用于特征的研究,而實際上,種種特征本身也似乎卷入近乎曆史的運動中去。

    追求新奇的情趣驅使着那些或多或少帶有幾分誠意,渴望了解思想變化的上流社會人士經常涉足可緊跟思想變化激流的場所,促使他們自然而然地喜愛上某個迄今為止尚默默無聞的女主人,她體現了高級的精神風貌,是其嶄新的希望的化身,而那些長期以來一直行使社交活動權力的女子給人的希望已經宛如枯萎不堪的花朵,十分陳舊。

    既然她們的長短之處已被他們摸得一清二楚,那麼,她們自然也就不再适應他們的幻想天地。

    就這樣,每一個時代都體現在一些新的女性*身上,體現在一個新的女性*群體之中,她們與激發新奇心理的東西緊密相連,似乎隻在特定的時刻粉墨登場,仿佛是從最近一次洪水中降生于世的前所未有的品類,成為任何一個新的執zheng府,新的督zheng府的勾魂奪魄的美女。

    然而,這些新的女主人往往是些不為社交界所知的婦人,因找不到更為合适的賓客,長期以來将就着接待幾位”難得的知己”,猶如某些國務活動家,雖是開國元勳,但四十年來敲遍各家之門,卻沒有一家的大門為他們敞開。

    誠然,情形并非總是如此,當俄羅斯芭蕾舞轟動至極,蔚為奇觀,巴克斯特、尼仁斯基、伯努瓦和斯特拉文斯基相繼亮相之時,所有這些偉人的女護主尤貝爾季也夫親王夫人露了面,頭上戴着一頂碩大的羽飾帽,晃晃蕩蕩,巴黎的女子從未見過這種帽子,競相效仿,看她那樣子,人們都以為這一絕代美女象是俄羅斯舞蹈家們的稀世珍寶,随其不計其數的行裝一起運來的;但是,每次”俄羅斯人”演出,我們都發現在她的包廂裡,有一位真正的仙女伴随在她的身旁,這位仙女迄今尚不為貴族階層所知,那就是維爾迪蘭夫人,上流社會人士自然認為維爾迪蘭夫人與賈吉列夫劇團一道,不久前才抵達,可我們可以告訴他們,這位太太其實早已存在,她經曆過各個不同時期,經受過風風雨雨,不同的是,這次經曆首次導緻了轉機,從此穩固而又愈來愈迅速地上升,最終迎來了成功,而這正是女主人久久等待但一直沒有如願的。

    至于斯萬夫人,确實,她所體現的新奇并不具備同一的普遍特征。

    她的沙龍凝聚在一位男子,一位瀕臨死亡的男子周圍,在其才華枯竭之時,他幾乎突然間由默默無聞變得聲名顯赫。

    多少人迷上了貝戈特的作品。

    整個白天裡,他都呆在斯萬夫人府上,被當作炫耀的對象。

    斯萬夫人常在某某要人耳邊嘀咕一句:”我跟他談談,他準會為您寫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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