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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似水年華 第四部(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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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不象在劇院,隻有演員在台上演戲。

    打網球的盡可身著白色*法蘭絨上裝回旅館,門房卻非要穿上繡有銀飾帶的藍色*制服才能把信交給他。

    倘若這位打網球的不願爬樓,那也仍然離不開演員,身邊就有那麼一位衣着同樣華麗的司機開電梯。

    樓層的走廊掩護着貼身侍女與報信女仆,躲避糾纏,在海上時,她們就象雅典娜女神節舞台上的沿幕一般美麗,熱衷于與漂亮的女仆厮混的人總是七彎八拐,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她們的小房間來,樓下,占統治地位的是男性*,由于有那一幫子無所事事、年紀過小的男仆,整個旅館活脫脫象一部已經成形、永遠重複演出的猶太基督教悲劇。

    因此,一見到他們,我往往情不自禁地在心底默誦起拉辛的詩句,這一回,不再是在蓋爾芒特親王夫人府邸,德·福古貝盯着向德·夏呂斯先生緻意的大使館秘書時,浮現在我腦際的《愛絲苔爾》劇中那幾句話,而是《阿達莉》劇中的詩行,因為一踏進在十七世紀被稱為門廳的大廳,便見熙熙攘攘立着”一大群”年輕服務員,尤其在用點心的時刻,活象拉辛劇中合唱隊的年輕的猶太人。

    當阿達莉問小王子”您到底做何事”時,如果若阿斯雖含糊其辭,但總算也作了回答的話,我可不相信這幫服務員中有誰能夠作答,因為他們實在無所事事。

    若有人象年邁的王後詢問他們中的任何一位: “所有關閉在這個場所的人們, 一個個到底在忙些什麼事情?” 他最多隻能回答: “我在觀看禮儀的豪華場面, 同時,我也在為此作點奉獻。

    ” 有時,年輕演員中走出一位漂亮的小夥子,向更為重要的某個人物迎去,繼又回到合唱隊中,除非在靜思松弛的時刻,不然,一個個無不在共同變換着各種姿态,顯得畢恭畢敬,日複一日地在裝扮門面,但純屬徒勞無益。

    除”假日”外,他們對”上流社會總是敬而遠之”,從不踏入教堂廣場一步,平時,過的是苦行僧般的日子,與《阿達莉》中的利末人别無二緻。

    看着這”一群忠實的年輕人”披麗毯踢踏起舞,我不禁自問踏入的是巴爾貝克大旅館還是所羅門殿堂。

     我徑自上樓回到房間。

    象往常一樣,我的思緒從外祖母重病染身、彌留人間的日子,從我重新經受、不斷加劇的痛苦中掙脫了出來。

    之所以說不斷加劇,是因為當我們以為僅僅在再現一位親人的痛苦時,實際上,我們的憐憫心已經誇大了這份痛苦;但是,也許真正可靠的的正是這種恻隐之心,它比經受痛苦的人們對痛苦的意識更為可靠,因為他們一直被蒙在鼓裡,看不見自己的生活之苦,而恻隐之心卻看得一清二楚,為他們的凄苦而悲痛絕望。

    然而,如果我當時就清楚長時間來我一直不了解的一切,知道外祖母在臨終前夕,神志完全清醒,确信我不在場的時刻,曾握住媽媽的手,貼上自己滾燙的雙唇,對她說:”永别了,我的女兒,永别了,”那麼,一時沖動之下,我的憐憫之心準會超脫外祖母的悲痛。

    我母親從不松懈,一直死死盯着不放的也許正是這段往事。

    于是,我腦中浮現出愉快的記憶。

    她是我外祖母,我是她外孫。

    她臉龐的神情仿佛用專為我創造的語言寫成;她是我生活中的一切,任何他人隻是與她相比較而存在,隻是根據她傳授給我的對他們的是非判斷而存在;然而,不,我們的關系昙花一現,不可能不是偶然結成的。

    她再也認不出我了。

    我将永遠見不到她。

    我們并不是相依為命,互為創造的,她是一個陌路人。

    我正在看聖盧為她這位陌路人拍攝的照片。

    媽媽與阿爾貝蒂娜見面後,堅持要我去看看她,因為阿爾貝蒂娜娓娓動聽,跟她談起了許多有關外祖母,有關我的往事。

    我與阿爾貝蒂娜約定了時間。

    我事先通知經理,讓她在客廳等候。

    經理回答我說,他早就認識阿爾貝蒂娜及其女友,那時,她們還遠遠不足”貞潔的年歲”,對她們議論旅館的閑言亂語,他至今耿耿于懷。

    她們除非”無聞”,才會如此惡言惡語。

    要麼有誰惡意中傷了她們。

    我不難理解,”貞潔”指的是”青春期”。

    可是”無聞”兩字,就讓我大惑不解了。

    也許與”無文化”混淆了,而”無文化”又有可能與”有文化”混為一談。

    我一邊等着與阿爾貝蒂娜會面的時刻,一邊目不轉睛地看着聖盧拍的照片,似乎因為雙眼直盯着不放,最後竟一點也看不見眼前的像片,正在這時,我猛又想到:”這是我外祖母,我是她外孫”,猶如一位健忘症患者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又恰似一位病人倏然改變了性*格。

    弗朗索瓦絲進屋向我禀報阿爾貝蒂娜已在樓下,她一眼看見了照片,說道:”可憐的太太,就是她,連她臉頰上的美人痣都一模一樣;侯爵給她拍照的那一天,她病她一直瞞着大家,聚會時,總是樂呵呵的。

    隻有我發現她頭腦有時有點兒遲鈍。

    可那一下就消失了。

    後來,她對我這樣說:’萬一我出了什麼事,怎麼也得留下我一幅像。

    我還從來沒有單獨照過相呢。

    ’說罷,她派我去找侯爵先生,問他能否給她照張像,并關照他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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