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母親送終了。
這時,維爾迪蘭夫人便會俨然一副女皇的派頭告誡他們,說她是将軍,手下的人馬隻能聽她指揮,她就好比是基督或皇帝,說什麼要是有人象愛她一樣愛自己的父母,不準備為了她而抛棄父母,那就不配她,還說什麼他們最好還是呆在她身邊,免得卧床傷了身子或被哪個蕩婦勾引了去,因為她是唯一有效的良藥和獨一無二的享受,可說歸說,總是白費口舌。
但是,命運往往樂于給長壽之人的晚年帶來美滿幸福,使維爾迪蘭夫人有幸與謝巴多夫親王夫人相通。
謝巴多夫親王夫人與家人鬧翻,離開故國,流落他鄉,如今隻認識普特布斯男爵夫人和歐多克西大公夫人,因為她不願遇見前者的朋友,而後者又不希望讓自己的友人與她相遇,所以她總是趁維爾迪蘭夫人還在睡覺的時候,一大清早到她們府上去;自從她十二歲那年得了猩紅熱之後,她記不得有過閉門不出的日子,十二月三十一日那天,維爾迪蘭夫人擔心身邊無人陪伴,問她是否會突然改變主意,呆在家中睡覺,然而,盡管翌日便是新年,她還是回答維爾迪蘭夫人說:”不管什麼日子,有什麼能阻止我登門呢?再說,這一天,合家團聚,您的家就是我的家。
”她一直寄人籬下,如今改換門庭,維爾迪蘭夫婦到哪裡度假,她就跟随到那裡,确實,親王夫人為維爾迪蘭夫人實現了維尼的那一詩句:
尋遍知己唯見你
該詩句體現得如此完美,以緻小圈子的女主人渴望擁有一位死心塌地的”忠實信徒”,要求她務必做到,兩人中後離世者一定葬到先去世的那位墓旁。
當着外來人的面–外人中,任何時候都應包括自己,因為我們還是對自己撒謊撒得最多,我們最忍受不了的,也是自己瞧不起自己–謝巴多夫親王夫人總是挖空心思,炫耀她僅有的那三個交情–大公夫人,維爾迪蘭家和普特布斯男爵夫人–之所以僅有這三個交情,并非降臨了不以她意志為轉移的滅頂之災,摧毀了世間的一切,唯留下這三戶人家,而是她自由選擇,擇優入選的結果,且她有着某種情趣,自甘寂寞,性*喜簡樸,使她一直隻限于與這三家交往。
”除此之外,我不見任何人。
”她說道,着力渲染其不可更變的性*質,仿佛涉及的是必須強迫自己遵守的規矩,而不是萬般無奈的處境。
她又補上一句:”我隻與三家往來。
”就好象那些劇作家,擔心自己的戲演不了四場,于是便宣布隻演三場。
不管維爾迪蘭夫婦是否相信這一假象,反正他們助了親王夫人一臂之力,将她的這一形象灌輸到了信徒們的腦中。
信徒們深信不疑,在千萬個主動與她接近的關系中,親王夫人隻選擇了維爾迪蘭夫婦,同時,他們也堅信,不管上流貴族如何懇求,也無濟于事,維爾迪蘭夫婦隻恩準特殊照顧親王夫人,下不為例。
在他們看來,親王夫人遠遠超越了她出身的環境,在那兒不可能不感到厭倦,她本來可有衆多交往,可她覺得唯獨維爾迪蘭夫婦讨人喜歡,反之亦然,維爾迪蘭夫婦對整個貴族階層對他們的主動表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隻準許為比其同類要更聰慧的貴夫人謝巴多夫親王夫人破例一次。
北回歸線
親王夫人極為富有;每逢首演,劇場樓下都有她的大包廂,經維爾迪蘭夫人首肯,她攜信徒們前往,從不帶别人參加。
人們紛紛指點這位臉色*蒼白,謎一般的人物,她人已老,但頭發卻未發白,反而漸添紅色*,看似曆時經久、幹癟起皺的野果子。
人們贊歎她的能耐,也驚歎她的卑謙,因為她身邊總是跟着科學院院士布裡肖,聲名顯赫的博學者戈達爾,當代第一号鋼琴家以及後來的德·夏呂斯先生,然而她故意挑選了一個最不起眼的包廂,藏身匿影,絲毫不關心劇場裡的一切,專為小圈子而活着,每當演出臨近結束時,小圈子的人便尾随這位女君主退場,女君主雖說古怪,但卻不乏羞怯、迷惑、陳腐之美。
然而,如果說射巴多夫人無視滿堂觀衆,隐身于昏暗之中,那是為了盡量忘卻存在着一個她無比渴望但卻難以廁身其間的活生生的世界;”包廂”裡的”小圈子”對她來說起着某種作用,就好比某些動物面臨危險,便假裝已經死去,幾乎象僵屍一樣一動不動。
不過,獵奇的癖性*作用于上流人士,緻使他們反倒更關注這位神秘的無名氏,而不去留心二樓包廂裡那些人人都可登門拜訪的顯赫人物。
人們想象她與他們的那些熟人迥然不同;以為她獨具驚人的智慧,并有先知的品質,因此身邊隻留下這一個由傑出人物所組成的小圈子。
若有人向親王夫人提起或介紹什麼人,她必定裝出十分冷漠的神态,以維持她厭惡社交界的假象。
然而,在戈達爾或維爾迪蘭夫人的舉薦下,有幾位新成員得以成功地與她結識,而她往往為認識一位新人而陶醉,把自甘寂寞的神話丢諸腦後,瘋一般地為新成員盡心盡力。
如果這位新人是個平庸之輩,那誰都會感到驚訝。
”真怪,親王夫人誰也不願結識,竟破例跟一個如此缺乏個性*的人交往!”不過,這種成功的結識機會相當難得,親王夫人不越雷池一步,隻在信徒們中間生活。
戈達爾更是經常挂在嘴上:”等星期三到了維爾迪蘭府上,我再看,””等星期二到了科學院,我再看。
”談起周三的聚合,他簡直象在談論一種職業,舉足輕重,不可推卸。
再說,戈達爾屬于不太受歡迎的人,若受到邀請,無異于受領了一道命令,如同接到軍事号令或法庭傳票,當作不可推卸的責任,前往赴約。
非得有非同尋常的出診任務,他才會”撂下”維爾迪蘭府上星期三的聚會,至于出診的重要性*,是指病人的身分而言,而與病情的嚴重程度無關。
盡管是個善心人,但戈達爾決不會為一個突然患病的工人放棄星期三的溫馨,可為了某位部長的鼻炎,卻可以忍痛割愛。
即使遇到這種情況,他還要囑托妻子:”代我向維爾迪蘭夫人表示歉意。
告訴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