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莫雷爾的回記與一次性*質更為特殊的意外事件有關。
當然有别的插曲,但我在這裡,随着小火車一站站停車,列車員唱站東錫埃爾,格拉特瓦斯特,梅恩維爾,等等,隻想提提小海灘和駐軍引起我回憶的事情。
我已經談到梅恩維爾,以及因有這家豪華妓院它才具有的舉足輕重的地位,妓院剛建不久,并不是沒有引起家庭母親的抗議,但都沒有用。
但在講述我記憶所及,梅恩維爾有哪些事情與莫雷爾和德·夏呂斯先生有瓜葛之前,我還要說明兩者間的不相稱(我下面還要深談),一方面是莫雷爾強調一定時間的自由,另一方面,他奢望利用這些時間做的事情又毫無價值。
他對德·夏呂斯先生作了另一種解釋,其中同樣存在着比例失調。
莫雷爾對男爵要冷落的把戲(可以沒有風險地照要不誤,考慮到他的保護人的寬大為懷),比如,當他單方面想晚上去給人上課或去做别的什麼事情時,他總是面帶貪婪的微笑在自己的借口上加上這麼幾句話:”再說,這樣我可以掙到四十法郎。
這可不是小數目。
讓我去上課吧,您曉得,這是我的利益所在。
天哪,我沒有您那樣的收入,我有我的日子要過,該掙點錢了。
”莫雷爾想給人上課,不完全是不老實。
一方面,說錢無黑白之分是錯誤的。
用一種新辦法掙錢就可以使肮髒舊币增添新的光彩。
如果真是上一堂課所得,臨走時一個女學生交給他的兩個路易,就可能産生一種不同的效果,跟從德·夏呂斯先生手裡施舍下的兩個路易大不一樣。
再說,最富有的人也會為兩個路易奔波幾公裡,如果換成一個仆人的兒子,那就可以為兩個路易跑幾古裡①。
但是,德·夏呂斯先生每每對上提琴課的真實性*大惑不解,那是因為樂師常常提出另一種借口,這種借口從物質利益觀上看完全是無私的,然而也是不可思議的。
莫雷爾情不自禁要進行一種生活亮相,說心甘情願也罷,說無可奈何也行,其生活如此隐晦的憂郁,以緻隻有一部分讓人看清面目。
有一個月時間他聽憑德·夏呂斯先生支配,其條件是晚上要保持自由,因為他想繼續跟班上代數課。
上完課來看德·夏呂斯先生?這是不可能的。
代數課有時拖到很晚才結束。
”甚至後半夜二點以後?”男爵問道。
”有幾次。
””可代數看書照樣可以很容易學會。
””甚至還更容易,因為課堂上我聽不大明白。
””那麼?再說代數對你毫無用處。
””我很喜歡這東西。
這可以消除我的憂郁症。
”
①一古法裡約合四公裡。
“這不可能是代數導緻他要求夜間請假吧,”德·夏呂斯先生思忖道。
”他會不會與警察挂上了鈎?”但不管怎樣,莫雷爾不顧人家提出異議,總算保住幾個小時的晚歸權,或以上代數課為由,或以教小提琴課為借口。
有一次,兩種理由都不是,而是蓋爾芒特親王來海濱幾天,拜訪盧森堡公爵夫人,遇到了這位樂師,并不知道他是何許人,也不讓他更多地了解自己,給了他五十法郎,同他一起在梅恩維爾的妓院過了一夜;這對莫雷爾是雙重的樂趣,既得到了德·蓋爾芒特先生的施舍,又得到煙花簇擁的婬*樂,身邊的妓女們一個個赤裸着棕色*的-乳-房。
我不知道德·夏呂斯先生對所發生的事情和所在的地點作何感想,當然不是對誘色*者而言。
德·夏呂斯先生妒火中燒,為了弄清那位誘色*者的來曆,他打電報給絮比安,兩天後絮比安來了,而且,第二星期剛開始,莫雷爾就宣稱回不來了,男爵便問絮比安是不是可以負責收買妓院的鸨母,争取人家把他和絮比安藏起來,潛入現場。
”一言為定。
我來管這件事,我的小唠叨鬼,”絮比安回答男爵道。
人們不理解,德·夏呂斯先生精神上受到這種不安的折磨,并因此一時見多識廣起來,究竟達到何等程度。
愛情就這樣造成思想上的地層崛起運動。
在德·夏呂斯先生的愛情裡,幾天前,還頗象一片坦坦蕩蕩的平原,就是站在最遙遠的地方,也不可能發現地表上有一個主意存在,頃刻之間拔地而起一群山脈,堅如頑石,而且是雕琢而成的群山,似乎有個能工巧匠,他不是把大理石運走,而是就地精雕細刻,形成規模壯闊的巨型群雕,憤怒,嫉妒,好奇,羨慕,怨恨,痛苦,高傲,恐怖和愛情紛紛忸怩作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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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莫雷爾本該不在的那天晚上終于來臨了。
絮比安的使命馬到成功。
他和男爵約在夜十一點來,然後有人把他們藏了起來。
穿過三條街,才到這富麗堂皇的妓院(人們從四面八方的花花世界趕到這裡),德·夏呂斯先生踮着腳尖走路,放低嗓音,請求絮比安說話小聲點,唯恐莫雷爾在裡面聽到他們的動靜。
可是,德·夏呂斯先生本來對這類地方就很不習慣,他蹑手蹑腳一進入門廳,一下子竟吓得目瞪口呆,他立足的地方,比交易所或拍賣行還熱鬧。
他囑咐圍在他身邊的侍女們說話小點點,但毫無用處;更何況她們的聲音早被一位老”監管”的拉客拍賣的喊叫聲所掩蓋,隻見女監管頭戴深棕色*假發,臉上碎裂着公證人或西班牙牧師特有的一本正經的皺紋,她指揮各道門輪番開開關關,就象人們在控制車輛交通,每一分鐘都要發出雷鳴般的口令:”把先生帶到28号,西班牙香房。
””停止接客。
””再把門打開,這兩位先生要見諾埃米小姐。
她在波斯沙龍等他們。
”德·夏呂斯先生驚慌失措,簡直象外省的鄉巴佬穿越大馬路;不妨打個比方,其渎聖程度遠不及古利維爾老教堂門廳柱頭上表現的主題,年輕侍女們不疲倦地降低音量重複着女監管的命令,猶如人們聽到鄉村小教堂唱詩班的學生們響亮的背誦教理。
他害怕極了,德·夏呂斯先生,他,在過道上,戰戰兢兢生怕被人聽見動靜,以為莫雷爾就依着窗口,聽着寬闊的樓梯上的嗷嗷呼叫,難道不會同樣可能膽戰心驚嗎?其實,大家曉得,樓梯上有什麼動靜,在房間裡是一點也看不見的。
終于,他結束了耶稣般的受難曆程,找到了諾埃米小姐,她本應該把他們包括絮比安一起藏起來,然而,開始時,卻把他關在一間高費用的波斯沙龍裡,從沙龍裡往外什麼也看不見。
她告訴他,莫雷爾要喝桔子水,待人家侍候他喝完桔子水後,人家就帶這兩位旅客到一間透明的沙龍去。
此間,由于有人叫她,她就象在故事裡似的,說為了讓他們消磨時間,答應給他們送一名”聰明的小娘子”來。
因為,她呀,人家喚她有事。
“聰明的小娘子”穿着一件波斯晨衣,她正要把晨衣脫掉,德·夏呂斯先生連忙求她千萬不可造次,于是她叫人取香槟酒來,每瓶四十法郎。
而實際上此時莫雷爾正同蓋爾芒特親王在一起;可表面上,他裝着弄錯房間的樣子,闖進了一間香房,裡面有兩個女人,她們連忙讓兩個先生單獨呆着。
德·夏呂斯先生對此全然不知,他咒罵起來,要去開房間的門,要人再次把諾埃米小姐喊來,諾埃米小姐聽說聰明的小娘子告訴德·夏呂斯先生有關莫雷爾的細節與她親自告訴絮比安的細節不相吻合,便叫她滾蛋,馬上派一個”溫柔的小娘子”來取代聰明的小娘子,可”溫柔的小娘子”也沒讓他知道更多的底細,卻對他說,春宮是嚴肅認真的,并且,她也如法炮制,要了香槟酒。
男爵怒不可遏,又把諾埃米小姐叫來,諾埃來小姐對他們說:”是的,是拖的時間長了點,這些娘子擺了點架子,他不象要搞點什麼名堂。
”最後,經不住德·夏呂斯先生軟硬兼施,諾埃米小姐請他們放心,他們的等待不超過五分鐘,然後滿臉不高興地走了。
這五分鐘一拖就是一小時,諾埃米小姐這才蹑手蹑腳地帶着氣得發暈的德·夏呂斯先生和愁眉苦臉的絮比安來到一道微啟的門前